是如此相似。
她來遲了。
一舉一動都遭殞星看在眼底的震玉,渾然不覺地直往前行,努力在寸步難行的人群裡掙扎前進,越是走,越是心急,因為行刑的鼓聲已然擂起,這令她身上冷汗匯流成河。
聆聽轟耳欲裂的刑鼓,一聲敲得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摧人命,她更是心驚神駭地奮力推開站立在前頭圍觀的人群,拼命想讓自己擠進法場內去阻止這一切,然而就在凌遲著她心房的重重擂鼓聲過後,是一片尖銳至耳鼓都會有如針扎般疼痛的靜肅,人聲止息了,就連風兒,似乎也不忍再度吹起。
到底,她還是慢了一步。
“斬!”主刑的翟慶揚手扔下斬立決的令牌,朝刑臺上放聲一喝。
剎那間,閃映著日輝的巨刀光影爍爍,刀影橫空而過,刀風整齊地嘶劃過靜謐的法場,緊接著而來的,有頸骨斷裂的清脆聲、有血液嘶嘶飛竄的血嘯聲、有被捆綁的人犯在首級墜落後,軀體頓然逐一向前伏倒的悶鈍聲,以及,觀刑人們震撼洶湧的鼓譟叫好聲。
滴滴涓血,順著銳利的刀鋒凝滴滑落,自屍首上汨汨流出的液體血流成渠,豔紅刺目的鮮血霎時淌遍了整座刑臺,同時,也將震玉淹沒在這片血海里。
“不——”望著刑臺上身首異處的親人們,震玉整個心都被撕裂了,她狂亂地朝天放聲大喊,但她淒厲欲絕的吶喊聲,卻被觀刑的人們,那一聲聲歡暢叫好的快意喊聲給掩蓋而過。
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中無處不在地飄散,人人都因這場殺戳而染紅了雙目,臉上的神情異常興奮,在人們飲血暢快之餘,所謂的是非真相,委屈冤禍,無人理會,更無人有心去理清辯解此中來龍去脈,只因在這場以鮮血腥染而成法場中,種種拘束禮德都已被沉澱至黑暗裡,他們只是參與血光狂宴的一員,他們只是想追求刺激貪得一份痛快的參與者。
相形之下,即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力得都快將肺腑心肝都掏吼出來的震玉,她那心碎欲絕的驚叫,不過是滄海一慄,渺小微弱得……沒有人能夠聽見。
不,還是有人聽見了,只是他不是人,他是見了她一面後,就茫茫不知地緊緊尾隨在她身後的殞星。
殞星張大了黑眸,出神地怔望著她那張痛不欲生的面容,她那份如遭烙印般的難言苦痛,彷彿骨血連心一般,深深地牽動他,漫天黑壓壓的幽幕忽地朝他罩了下來,一種令他害怕的感覺,震慄刺骨地扶搖而上,電光火石間,他那總是遺漏了許多記憶的空曠腦海,在那一刻,忽地渺渺晃過了許多人影。
男人的臉、女人的臉、孩童驚懼的臉、血泊中一雙雙因不甘而瞪大眼瞳、當高橫劃過天際的一道道白色身影……種種憶不明記不清的光景有如怒潮,窮兇惡極地一湧而至,那一張張壓貼在他眼眶上的面孔,大軍壓境似的掏挖著他緊鎖著的記憶之門,蠻橫闖入他的眼裡、心底,逼他去看、迫他去想……
掛映在眼中數也數不清的面龐中,他認出了一人,他看見那張曾令他朝思暮唸的嬌容,他看見,一身雪白素衣的呼蘭公主高站在城樓上,幽幽地調開了望向他的視線極目遠方,而後,含恨地閉上雙目,往下一躍……
“你不要死!”在殞星迴過神來時,他已竭力嘶吼而出,伸手欲攔住眼前的幻象。
身旁周遭的眾人都沒有注意到殞星的異樣,他們都皆全神貫注地將目光放在刑臺上的景況上。就在那時,震玉趁著在刑場唯持秩序的官兵們忙於阻攔躁動的人群們,奮力自人群中脫逃出來,直往法場裡頭闖去。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震玉瘋狂地衝向刑臺,奮不顧身的腳步才止頓住,一顆帶血的人頭,滾落至她的腳邊。
是二孃的臉。
“二孃……”她緩緩蹲跪在地,顫抖地伸出雙手,將已閉目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