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是一把利劍,只不過這次,卻不知是要傷人,還是會傷己……
他的突破口,正是在前言不搭後語的範晉陽那兒。
範晉陽與顧懷豐同科,苦讀十幾載聖賢書,因為家貧沒有任何的背景,春闈之後,他居然是去赴任最末首的七品知縣,幾經升遷,直到現在的四品知府。為官這幾年,範晉陽的政績考核相當好,他為官清廉,愛民如子,口碑極佳,故此去年安州洪水氾濫,他才會被調來安州繼任新知府。
縱觀他為官這幾年,顧懷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問題出在去年的洛水之禍上。
朝廷撥了那麼大一筆救災的銀子下來,層層盤剝,到了安州知府這兒,他著實是知情的,但一直摁著未上報。範晉陽當時的打算應該就是靜觀其變,等欽差來處理,誰知一等就等來了顧懷豐。
而當時的顧懷豐意氣奮發卻又心緒難平,竟被這人給瞞騙了,什麼“我初到安州,不過一月有餘”,什麼“底下盤根錯節,他們怎可能真心聽我的”,字字句句聽著極度委屈,似是憂國憂民,其實只是引他去查,到最後,還不忘在背後給他一刀……
子正早就在心裡做出了選擇,早就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他竟不自知……想清楚這一點的時候,懷豐止不住嘆氣,“自己果然不適合官場這種彎彎繞的地方。”
他給霈州去過幾封信,主要就是想調查範晉陽與先前被自己端掉的那幾個貪官私下的關係,而他寫去京城的那封信函,則是想知會賀老一聲。
未過兩日,顧懷豐陸陸續續收到了迴音。
霈州的回信中間寫得雖然隱晦,但總能看出一些端倪,印證了他的某些猜測。懷豐更加打定主意,待過完這難熬的七日,就親自去霈州一趟。
為何是七日?
因為他下意識地覺得那是阿秀的頭七,他得去祭拜她。何況,他曾答應過她,以後遇見廟宇就替她進一支香。
這個承諾,他再也不敢忘,他死都要堅守。
到了這一日,天朗氣清,有著三月特有的暖意,。顧懷豐起得很早,他睡不著,心一直在抽痛,那把刀子抵在他的心尖上,慢慢地割著,從未停過,一直都在……
沒有要任何人相伴,他準備徒步而去,好好地再和阿秀單獨度過一天,誰知道剛出府就見到了明英。
明英倚著牆,雙手抄在胸前,頭耷拉地極低。聽到有人喚他名字,他才恍惚抬起了眼,那雙蜜色的眸子沒有任何的神采,黯了又黯。
明英肩上跨著個包袱,見到顧懷豐來,便遞給他,又拍著他的肩膀鄭重託付道:“這個包袱裡都是阿秀最喜歡的玩意兒,記得通通燒給她,最後再哄她高興一回,讓她去的別那麼孤單……我回去替她誦經了。”
顧懷豐默默接了過來,包袱裡面叮呤噹啷亂響,他面色一滯,登時就知道里面是什麼了。他似乎又看到了阿秀明媚的笑靨,他的心開始慢慢往下沉了下去,一點一點,到了最底處,就聽見自己生澀的聲音在問:“明英,她可曾用過?”
“用過。在東州療傷那段日子裡,師妹最喜歡對鏡梳妝,每日裡神神叨叨,不是問我們石榴紅好看,還是海棠紅好,呵,真像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說著說著,明英自己笑了,可也就是扯了一下嘴角,很快他的面色黯淡下來,“大人,我與她在一起三百多年,從未見過阿秀這麼高興過……”
心痛得更加厲害了,絞在一起,痙攣無比。
顧懷豐只能緊緊擁著曾經屬於她的行囊。好像唯有此,他才能找到一線支撐的力量。
將臉深埋在柔軟的包袱中間,深嗅一口,裡面各色香味雜陳,混在一起,馥郁芬芳,卻終抵不住那一縷清清淡淡的檀香。
是的,那是阿秀留給他的……
他曾久久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