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
“你可以跟大家說說嘛,”隊長髮話了,
“壞水兒是怎麼瘋的,你是怎麼知道的?”隊長本人也極想知道壞水兒是怎麼瘋的,自己老婆又是怎麼知道的。所以他才接過眼鏡的話題,讓自己的老婆說說清楚。
“等開完會再說吧!”隊長老婆不願當眾說出關於壞水兒與騎馬布及精神病之關係。她覺得有些話只能背地裡跟丈夫悄悄地解釋,所以她搪塞了一句:
“等開完會再說吧。”
“那我現在就宣佈散會!”隊長高明之處就在於,他每時每刻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握有並應該行使的權力,
“會已經散了,你當著鄉親的面說說壞水兒是怎麼回事吧!”隊長老婆別無選擇。
“那好吧。”隊長老婆不敢在眾鄉親面前拂丈夫的面子,她更害怕鄉親們產生誤解,以致懷疑他們兩口子在感情問題上有絲毫的芥蒂。於是她便講起了壞水兒在自己家院內起糞時的種種怪異表現,以及他關於讓隊長揍她的預言、、、、、、
“哄”的一聲,人們笑翻了天,這笑聲表示劉漢堡村的全體公民一致承認——壞水兒得了精神病,他瘋了。緊接著人們又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決定——如果壞水兒因精神病而不能幹活的話,那麼,就重新讓原來那三個地富分子接替壞水兒起糞。
但是知青們恨透了隊長老婆,恨透了劉漢堡村承認壞水兒是瘋子,恨透了村民反動透頂的決定。
第二天,壞水兒照樣起早貪黑並且保質保量地起糞。
第三天,壞水兒照舊。
第四天,亦然、、、、、、
有人開始懷疑壞水兒沒得什麼精神病,最擔心的是那些知青們,壞水兒不瘋怎麼行?傻 b 社員已經想起來他是一個知識青年了,好在傻b 們想起他是知青的同時也一致公認他瘋了。
如今壞水兒其實不像個瘋子,這一點是知青們極不願承認的。不行,壞水兒一定得瘋。因此知青們逢人便講:
“你們農村人不懂,有些得精神病的人雖然瘋了,但是並不耽誤幹活兒,不信你等我們回城探親時帶回幾本醫學書來,書上就是這麼說的、、、、、、”
第一個這樣講的是眼鏡。插隊後他一直表現積極,以掩飾他內心深處強烈的返城願望。若不是受右派爸爸的株連,他肯定是第一個離開劉漢堡村的優秀知青,如今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壞水兒不是瘋子,他的說法比其他人的說法更具有煽動性,
“如果壞水兒不是瘋子,那麼全體社員和知青就都是瘋子。誰瘋誰不瘋,應該少數服從多數,真理決不會在瘋子的手裡。”
社員們將信將疑,知青們一個個如大難臨頭般惶惶不可終日。幸好隊長見多識廣,他完全同意知青們的觀點。
“既然是書上說的,那就準沒有錯兒!”隊長幫助知青開導那些持懷疑態度的人。隊長的話雖然一句頂不了一萬句,但頂個百兒八十句還是綽綽有餘的。壞水兒瘋了,這一點在劉漢堡村重新得到確認。這種確認大有永世不得翻案之意味。隊長畢竟比村民英明,知青們放心了,瘋了還有什麼資格招工提幹回城呢,儘管他曾經是個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