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座城池的割讓書,我帶來了。一卷在東,與齊接壤;一卷靠北,與晉臨界。父王言而有信,國書上璽印已鑑,你們誰敗凡羽、誰奪虎符便可取其中一卷回去呈交各自王上。半月之內,待城池臣民安頓好後,你們便可派兵來接手。”
晉穆不動不言,只瞥眸淡淡地望向那個玉匣,面色看似平靜得出奇,俊秀英挺的眉宇間卻冷寂得如有寒霜重壓。
無顏揚了唇,目色一濃,扭過頭來瞧著我。
見無人有反應,聶荊奇怪,皺了眉:“怎麼?”
無顏低聲笑,拉著我的手起身便往帳外走:“我與你盟約不再。那是他的,與本公子無關。”
我咬了一下唇,沒有掙扎,任由他拉著。無顏伸手掀開簾帳時,身後有輕吟聲脆。我回頭,恰好看到聶荊攏指合上玉匣,遞給晉穆。
晉穆微微側過臉,眸子橫過來,瞅著我。
我拽住無顏的手,停下腳步,輕聲道:“明日回安城,你要保重。”
他微笑,點頭:“你也一樣。”
稀疏暈黃的燈火下,那人的笑顏別樣地明媚俊朗,一陣冷風拂入帳,夾雨帶溼,吹得眼前光線浮動飄忽,魅惑重影中,那笑容又在頃刻間恍惚得似一逝而飛的夢幻般模糊不清。
我笑了笑,轉過身,看向無顏:“走吧。”
無顏披上了斗篷,抱過我,放下簾帳,迅速離去。
我埋首他胸前,心中暖暖,神思驟然安定。
寒夜傾雨。
翌日,雨歇,陽光煦煦明燦。天空散發著水霰過後的清奇高遠,碧透得彷彿能讓人一眼便能望穿那九重天闕。
簾帳高挑,金色的光芒倏然灑在身上,雖刺眼,卻又溫暖。輕裘不再,我只穿了一件錦袍,竟也不覺得涼。帳外有高樹,枝椏枯寂,籠冠蘊金輝,幾隻山鳥正棲在枝木上,輕輕啾鳴。
我踏著陽光走出營帳,舒展了下腰,望著遠方空濛而又不失意境的晨間山色,不由得微微一笑。
山下的營帳裡稀疏有了人影,我凝眸看了看,才知經由昨日一天,傷兵重患皆已先行回營。腦中忽地想起昨夜晉穆遲遲而歸、渾身溼透的模樣,我心中猛地一緊,暗道:一日列兵佈陣,一夜血戰,一日又安排傷員回營,如此推算,想來他必定又是幾日幾夜沒有休息過了……
正想著時,耳邊突然有馬蹄聲縱騰。我轉眸,只瞧見自中軍行轅疾馳下山的數十騎,馬怒奔,諸人身披的黑色麾衣長長揚起,抬眼望去,烏色離逝如箭飛。
人雖不眾,但僅憑這幾十人的氣勢也似能撼動天地,煞氣威猛得讓人驚歎。馳在最前方的人一身黑綾寡絕,臉覆鬼面,全身帶著一股兇狠而又猙獰的神秘。
他要離開了。
我呆然望著他的背影半響,直到那抹黑色繞過山丘不見時,我才抿唇笑,搖搖頭,低聲呢喃:“此去君別,再見無期。”
腳下一離,轉身的剎那,有人緊緊將我抱住。
“無顏,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今晚。”
頭頂,那人的聲音柔軟而又堅定。
我抬頭看著他,他微笑輕輕,漂亮的鳳眸裡墨色深深,陽光灑入,耀出一瞳玉般的光華。
巳時晉太子望抵達楚丘晉營,軍號聲迎,將軍列隊,隆重得很。片刻後有侍衛來請無顏,說太子邀豫侯中軍行轅一敘。
無顏揮揮手,侍衛躬身退出。
我走去他身邊幫他理好衣裳,拿金冠束起那滿頭垂散的銀髮。事畢,我離他幾步,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滿意地點頭,戲謔道:“果真是天下第一公子。不俗,真的不俗!”
無顏挑了眉,笑望著著我:“我去見這位表兄,你去不去?”
我搖頭,果斷:“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