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聲,和我鼻間愈來愈短促的呼吸。
一時魂逝。
一時命散。
一時無殤。
下?不悔卷
楚梁攻齊
當胸前的痛楚流遍周身、誕入骨骸的感覺再次侵襲上大腦時,宛若魂魄毫無知覺地飄行在悄無聲息的黑暗裡良久後遇到的第一束亮光,絕處逢生的渺茫希望中,有人伸手抓住了我,緊緊地,死死地,似是用盡了一世的力量和決心。
最初的時候,在那零星恢復的一絲意識中,我依稀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呼喚著我的名字,一聲長,一聲短,一聲不捨,一聲難忘。
“夷光……”
深沉微啞的嗓音中,有痛相隨,有苦與共。溫暖自他掌心不斷傳入我似冰僵的身體裡,一點一點,永不知倦地逐漸刺激著我已沉睡的神經;猶是那炙熱滾燙的指尖摩娑上我的臉頰、觸控到我眼皮的剎那,痛徹不堪的胸中猛然似有清泉來回流轉,洗去前世生命之塵的同時,也慢慢喚醒了我要再生的慾念。
昏睡許久,迷糊中,有人離開,有人靠近;有人往我嘴裡灌著那些我平日最厭的苦藥汁,也有人在我身旁悄悄灑下了清香馥鼻的花香;有人擺弄著我胸前的傷口仿若縫補破碎的衣裳般的輕巧靈活,也有人溫柔地一遍遍擦拭著我的面龐、時不時換去覆在我額上的冷絲絹……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挽救我那已羸弱得不禁風吹的命。雖不能睜眼,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但我腦子裡想的、心裡唸的,都是對他們的感激和對人世的留戀。
總有那麼一日……
再睜眼時,恍如隔世。
不知道在黑暗裡呆了多久,緩緩掀開眼簾時,縱使鑽入眼底的只是微弱的熒熒燭火,我也覺得刺眼。
睜睜閉閉,幾次三番,好不容易適應了眼前光亮,慢慢褪卻了一開始蒙罩眼瞳的模糊後,一張熟悉非常、明明眼中含笑欣慰卻又偏偏刻意裝成面容嚴肅得不象話的臉龐陡然闖入視線,留在了我眼中。
只見他身著色彩光鮮的明橙色衣裳,豔麗的顏色映上他白皙的面龐時,襯得那本屬清俊隨和的眉眼間生生盪出了一絲嫵媚的妖嬈。
“師父。”盯著他看了半天,我這才想起是誰,動了動唇角叫他,只是聲音一時弱小得連自己也聽不清。
然而他卻了悟點頭,清和的目光中笑意愈來愈明顯。他撩了長袍坐上塌側,微涼的指尖搭上我的手脈時,唇角不自禁地一揚,垂眸瞥向我,似怒非怒地抱怨:“怎麼?終於睡夠了?捨得醒了?”
我轉了轉眼眸,眉間輕蹙時,示意他我暫時還沒力氣和他聊這些廢話。
於是他立刻起身,也不管我是死去剛活來的重患,眼見我既不做聲又不閉眼,就地便給我一聲能驚魂動魄的高喝:“聶小子!哪裡去了?女娃醒了,快把藥拿來給她灌嘍!”
我翻了翻眼,被他這聲震得差點又暈過去。
話音落後須臾的功夫,房門外陡然捲入一股風來,風吹處藍影似練,直奔到我塌前才險險穩住了身子。
“你醒了?”聶荊低頭瞅著我端詳了半響,說話時,臉上還帶著疑似夢中的恍惚。
眼前的人有著那張在黑暗中一路陪伴著我、讓我再想念不過的容顏,我只愣了神、直了眸子痴痴瞧著,一時忘記答話,也忘記去思索眼前的他和心中那人是怎樣的不同。
“無顏。”我喃喃,聲音雖依然低得不可聞,但眼前的人卻聽得面色驟暗,純澈的鳳眸再望向我時,眼底頓時失了剛才驚喜若狂的興奮,唯留下經久彌遠的淡然。
“醒了就好,”他笑了笑,轉身欲出門,“我去拿藥。”
可是才抬腿行了一步他就呆住,眼睛定定地看著房門處,臉色愈發地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