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又顧忌著她的體力,將馬速放慢了不少。
也就是在行將回返的時候,她才勝負欲作祟地與對方又比上了一把,何談勞累之說。
以至於……
在回到萬年宮中仙居殿後,她還頗有餘力地先將宮人各自召來問詢,確保諸事無虞,又過問了一番李弘和阿菟的表現,這才沐湯就寢。
想著這幾日間因款待弘化之事,對子女有些慢待,她又令人將已半夢半醒的小女兒抱到了她的枕邊。
到了此時,她方在床榻邊坐了下來。
宮燈最後一點沒熄滅的燭光。在她的視線中投照在牆壁上。
宮女接連退去後,燭光中更只剩了被放大的傢俱剪影,安靜得有些鬼魅。
但女兒清淺均勻的呼吸還在耳畔,倒沒什麼身處偌大宮室的不安,反倒是……
反倒是弘化今日所說的那一番話,又在忽然之間浮現在了她的耳畔。
武媚娘托腮沉思,出聲低語:“權力啊……”
這份身不由己,又何止是和親吐蕃的弘化,以及即將步上後路的金城縣主呢?
若要算起這四個字,她也是如此,從不因她們之中或是妃嬪或是公主有任何的改變。
畢竟她們所擁有的權力從來就不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不能不讓她發出這句感慨。
只是武媚娘並未留意到的是,當她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本該已經睡迷糊的小嬰兒忽然定定地看著她的側臉好一會兒,在眼中閃過了一抹異彩,像是發覺了什麼對她而言極為重要的東西。
然而當媚娘轉過頭去的時候,看到的卻已是女兒閉著眼睛用手努力往她這邊伸了伸,在發覺
摸不到後便睏倦得睡了過去。
瞧見這景象,她不由露出了個會心的笑容。白日奔走的疲倦也總算在此刻湧了上來,讓她很快睡了過去。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日裡弘化說了什麼為何不能令男子和親的話,她竟做了個極其古怪的夢。
在夢境之中,北方的突厥被大唐的屢次興兵平定,但其中尤有一支部落的首領頗有膽魄,向大唐求索和親,以為盟好。
她想都不想,就把自己的侄子充作了和親之人。
可明明是夢境,武媚娘卻覺得,自己其實並未完全沉浸在夢境的故事之中。只因她還有一半清醒的意識一直在提醒著她,這夢境中不合實際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比如說,為何她一個昭儀竟能決定和親人選,還選的是她的親屬。
比如說,武家小輩均出自她父親武士彠的前妻相里氏,和她早無往來才對。
但這把筆一揮,名單敲定的痛快淋漓之感,她卻好像還能感同身受。
手中的詔書沉沉,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
就是……
等等!這詔書怎麼重得丟不出去。甚至帶來了一種奇怪的壓力,讓她驟然間從那古怪的夢境中驚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原本還距離她有一小段距離、在那兒安睡的女兒,已經在數次翻身之下滾到了她的手臂上,直接趴在了上頭,將她的手牢牢地抱住。
這才是讓她無法抬手的根源。
熹微的晨光中,這仰頭朝著她看來的小嬰兒眼睛無端有些黑沉,像是在極力想要跟她表達什麼。
不,並不只是如此。
意識到了她的醒來,小嬰兒忽然張口,費力地喊出了一個字——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