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她年紀小沒見過世面,要怪就怪神都的商人太會從她兜裡掏錢了!
終於用這句話說服自己的韋懷瑜感覺自己心態從容了不少。
她正想招呼著姐姐一併離開,就見韋懷瑾正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阿姊,你在看什麼?”
韋懷瑾伸手,指了指在商鋪外面的一行字。
那上面寫著:“行會成員購物可享半價折扣。包括曾在行會中任職人員。親屬享有同等優惠,出示戶籍證明即可。”
“你還記不記得阿孃說過,她早年間因為仰慕太子殿下的緣故,曾經在四海行會內擔任過教習,教授被領養收容到行會內的孩童識字……”
換句話說,她們是能打折的!
韋懷瑜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地上和手上的“戰利品”,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臉。
沒事的……
反正和她們一樣的人也不會太少對吧?
再說了,眼見行會鼎盛的場面,略花一點小錢表示支援,其實也不算是什麼問題嘛。
不能說她們吃了虧!
也正在此時,她看到了一支從外面回來的隊伍,其中的聲音將她尚有些鬱悶的思緒給拉扯到了面前。
那是一隊與她年齡相仿的孩童,在老師的帶領下采風而歸,似乎還在嘰嘰喳喳地交流著一些什麼。
吸引住韋懷瑜目光的,顯然並不僅僅是那些聲音。
在這群顯然不能如她一般任性掏錢的女孩子們臉上,她見到的是一派熱烈昂揚的夏日生機,和幾張正好朝著
她這邊看來而後露出的笑臉。
韋懷瑜微微一怔。
她分辨得出,那絕不僅僅是一個迎客的微笑,更不可能有對她這個“冤大頭”行為的嘲笑,而是更應該說,在這笑容背後,是這神都地界上又一顆破土而出的青苗,正在那座船帆之下成長起來。
以韋懷瑜的見識,其實還看不太懂在展廳裡所寫的一些東西。
比如她不明白,腳錢與漕運改革之後,四海行會聯合各地商行承包大船,建立運輸中轉站,為什麼能夠藉此獲得高額的利潤,投入到各地輕工業的興建。
她也看不太明白,行首陸續做出的讓利與規培,為何能一步步統籌各方行規,直到六年前推動廢除童工法令的建立。
她更看不明白,為何四海行會的記載裡,每逢天災之年和朝廷之間的配合還需要各有側重進退,就彷彿是另外一支彌補於朝廷之外的臂膀,卻依然遵照著某種門道辦事。
她只知道……
當她次日換上了自己覺得最是體面的衣著,站在那永珍神宮之內的時候,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座座歷年豐碑之中代表四海行會的那一座。
哪怕它的前面,是武周趁著大食因世襲還是選舉哈里發內亂之時發兵進攻,一舉將西域邊防自碎葉水往前推動了千里之地。
它的後面,是漠北最後一支回紇部落來朝臣服,昭示單于都護府經由十二年的時間,終於將同化招降的大業徹底落成。
這二者都無法搶奪去那座託舉天下商貿前行的船帆半點光輝。
在韋懷瑾韋懷瑜姐妹的面前,這座經由數年時間方才修建完成的永珍神宮,已是如同當年的設計圖一般,完成了殿內女媧補天的神像與穹頂。
頭頂的琉璃淨瓦迎接著通透的日光,也正好將一片七彩的光暈投照在那一片船帆壁畫之上,讓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循著光暈往上,看到那張逆光中有些模糊的神像面容,和那隻直指蒼穹的手。
而在那隻雕塑巨手之上——
日正當空,晴光普照。
……
也就是在此時,韋懷瑾聽到了一道不太分明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