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帝便長嘆一聲:“朕原本不想理他,可誰讓這臭小子別的不會,賺錢的本事一流呢?你也知道,前段時間這麼一鬧朕的國庫空虛得很啊!戶部不止沒有一文銀子,還欠著各省藩庫裡一千多萬呢!”
看他一眼:“正庭這次來,就是來找朕要糧晌的吧?哎呀,不是朕拖著不給,委實是國庫吃緊啊!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又要替朕鎮守邊關,又要安撫那些將士。”
夏正庭聽得暗暗吃驚,心中響起警鈴。
原以為是戶部嫌油水不夠,故意設卡為難才拖著遲遲不發他的糧晌,這時聽太康帝的口氣,竟是出自他的授意。
這個性質,就大大不同了!
“那臭小子,一年能替朕的國庫增加一千萬的收益,就是你的軍晌朕也還指著他呢!”太康帝兩手一攤,頗為無奈地道:“都說一文錢難死英雄漢,朕雖是天子,卻也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跟個毛頭小子虛與委蛇。說出去,誰信?”
太康帝話說得俏皮,語中也頗多無奈,似乎是的確情非得已。
然而,他竟然將堂堂的封疆大吏,手握兵權的守邊大將軍跟一個不學無術,恃著祖宗的恩蔭驕橫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區區的商人放在了同一個天平上,相提並論!
這對他,本身就是一種汙辱!
然,夏正庭除了陪著笑,還能說什麼?
表面看來這場時隔三年的君臣會面,不止是相談甚歡,甚至可以算得上推心置腹。
太康帝充分肯定了他的功績,對於他的高風亮節,毫不吝嗇地給予了許多譽美之詞,親切地表達了關懷和問候……同時,也直白地說明了朝廷的困難。
然,說一千道一萬,歸根結底一句話:困難大家都有,錢卻真的沒有。
他不禁一陣陣心涼。
原以為只要他回京,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誰知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
戶部銀錢吃緊是事實,朝廷有困難也是實情,可是若皇上拿他當心腹,認為他不可或缺無法替代,就算砸鍋賣鐵也要籌出幾百萬軍晌以穩定軍心!
絕不會象現在這樣放任不管,甚至有種隔岸觀火的味道!
皇上,這是要向他下手的徵兆嗎?
四十年沙場征戰,讓夏正庭對危險的降臨有一種本能的感應,而此刻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降臨!
彷彿駕了一艘船,順風順水行駛了幾千裡,眼瞅著要靠岸了卻遇上了暗礁,稍一不慎不止是滿船貨物血本無歸,還有可能舟覆人亡!
他本以今日在御書房已受到了足夠多的警示和輕漫,沒想到回到侯府,卻還有更大的煩惱和羞辱在等待著他!
衛守禮在大鬧了那一場之後,並未就此收手罷休。而是浩浩蕩蕩地從國公府裡送了兩個嬤嬤,二個穩婆,四個丫環到飛雪苑侍候夏雪。各種補品,藥材更是流水地往飛雪苑送來。
平昌侯府外看熱鬧的人圍了裡三層外三層,都在交頭接耳,相互打聽最新動態,以便充當茶餘飯後最新的談資。
許太太早就被氣得躺在床上直哼哼,趕他不走,打他不得,殺了還不行,索性關了門,眼不見為淨!
“豈有此理!”夏正庭豈容這瘋狗欺到頭上來?
當即大發雷霆,命親隨抓衛守禮過來教訓。
不料,衛守禮理直氣壯,反過來把他奚落了一頓!
不止是強灌夏雪喝落子湯的事掀出來,還把這些年來,平昌侯府後院裡的那些腌臢事一五一十都抖落出來,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夏正庭越聽越是心驚。
侯門深似海。
哪個高門深院裡沒有幾個見不得光的陰暗角落;哪個當家主母手裡沒有染過無辜者的鮮血,沒有屈死過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