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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能奇一直被林純鴻帶在身邊,從夾津口到汝州,又從汝州到背孜口,旋即又從背孜口來到南召縣。
在汝州之戰時,艾能奇親眼看見孫可望在驃騎軍的打擊下潰不成軍,如鳥獸散。進入汝州城時,他又看見汝州城下屍體堆積如山,幾乎將護城河全部填滿。
那些屍體衣著簡陋,無一人披甲,極少數人手裡握著大刀和長槍,一看就是剛脫離勞動不久的百姓。不用問,張獻忠又在玩驅民攻城那一套。
以前,他身為幾萬人的統帥,自然對屍體不以為然,甚至還認為,為了取得勝利,驅民攻城乃上上之策。但是,這次他身為囚徒,再次看到屍山血海時,心裡居然泛起了一絲不忍之意。
他們也是人啊,他們也有爹孃,也有老婆孩子!
第一次,艾能奇有了憐憫的想法。這個想法一經產生,根本無法遏制,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悔恨不已。
以前,他還會拿著為了活命來安慰自己,而現在,他想到,難道為了自己活命,就應該拿著數十萬百姓來拼命?
後來,當他路過被張獻忠毀壞的村寨時,百姓們的慘狀深深刺激了他,他不停地捫心自問,義父帶著他們縱橫天下,到底是對還是錯?
悔恨、茫然交織在一起,讓他幾欲瘋狂。就在這時,林純鴻將他叫到面前,對他說道:“好幾個月沒有和李定國見面了吧?現在李定國就在眼前,你去一趟吧!”
艾能奇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接受了林純鴻的命令。
艾能奇當然知道林純鴻希望他做什麼,早在夾津口時,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會面臨今天的窘局。
當他步履蹣跚地走到李定國面前,李定國一躍而起,抱著他的肩膀,大叫道:“三哥!林純鴻居然把你折磨成這樣!”
這段時間,艾能奇憂慮過度,鬢角都冒出了白髮,而且臉色灰敗,遠不是當初的意氣風發,也難怪李定國會認為林純鴻折磨了他。
艾能奇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關林純鴻的事,在荊州軍中,好吃好喝地供著,我自己心裡難受。”
“三哥!是林純鴻要你過來勸降我的?我看,乾脆你也別回去了,咱們衝出去,到伊川去找義父!”李定國急道。
“沒有用的,林純鴻親率宣武軍和驃騎軍在外,還有萬餘弓兵,總計兩萬多兵力,如何衝得出去?而且,在宣武軍中,霹靂炮多如牛毛,一旦發射,我看這兩千多人馬,沒有一人能夠倖免。”
“這……”李定國在泌陽經歷過開花彈的狂轟濫炸,心有餘悸,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艾能奇繼續說道:“林純鴻之所以按捺住不開炮,無非想招降你。”
李定國忽然生出一絲怒氣,大聲道:“三哥!義父待我們恩重如山,你怎麼能給林純鴻當說客?我死也不投降!”
艾能奇看著李定國如同孩子一般的面孔,心生不忍,感慨道:“唉!年輕就是好!定國,三哥問你,你說義父帶著咱們造反,這條路是不是走錯了?”
李定國到底年輕,每日盡琢磨一些戰陣之事,對別的事情瞭解不多,聽到艾能奇說張獻忠錯了,立即怒道:“義父錯不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初要不是義父,我就餓死了,說不準還被別人給吃在肚子裡了。三哥你何曾不是如此?義父當初救了你,你不能忘恩負義!”
艾能奇道:“義父待我們兄弟恩重如山,這點三哥一刻也沒有忘記。只是,每日造反、打仗、流竄,何時是個頭啊?定國,你想過沒有,你每日打仗,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定國咬牙切齒地說道:“官府裡全是貪官汙吏,不給咱們活路,只好打他孃的。”
“把天下的貪官汙吏都殺光後呢?”艾能奇追問道。
李定國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