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雅看到楊續始終不說話;不得不繼續解釋。
衛文升之所以走這步棋;原因就在如此;就是聖主和宗室都會把仇恨記在關隴本土貴族頭上;把關隴本土貴族逼到懸崖邊上;逼得他們不得不到東都戰場上舍命相搏。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以楊玄感為首的河洛人和以韋氏為首的關隴本土貴族兩敗俱傷之後;朝堂上的保守力量就不堪一擊了;如此便能給聖主和改革派贏得逆轉危局的機會;畢竟連續兩次東征失利在軍事上和政治上給聖主和改革派造成的打擊太大了;如果不能利用這場兵變給保守勢力以沉重打擊;聖主和改革派必將失去絕對權威;改革必將停滯甚至倒推;而如此一連串的疊加打擊;必將置聖主和改革派於倒塌之危。
兵部侍郎明雅的解釋很有水平;他名義上把罪責都推給了關隴本土貴族;但實際上明確告訴宗室;這是聖主和改革派所願意看到的局面;聖主和改革派為了拯救自己;為了牢牢掌控權柄和維持改革的進行;肯定會支援衛文升這種“壯士斷臂”之舉;聖主肯定願意犧牲弘農楊氏來確保中央集權改革的持續進行。總之一句話;在聖主和改革派眼裡;為了建立和完善中央集權制;為中土夯實大一統的基礎;任何東西都可以犧牲;弘農楊氏一樣可以犧牲。
楊續聽懂了;冰冷的臉色起了些變化;他意識到事情比自己想像得更嚴重;兄長楊恭仁顯然比自己更加了解聖主;知道聖主在關鍵時刻極有可能犧牲弘農楊氏;所以未雨綢繆;想方設法保全弘農楊氏;保全宗室力量;以防不測。
“某會如實轉告大王。”楊續終於開口;算是接受了明雅的解釋。
明雅緊懸的心頓時放了下來;他和衛文升等人最擔心的就是宗室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一旦蔡王楊智積在楊玄感西進入關的時候提供幫助;或者視若無睹任其透過;甚至在前方激戰之際突然於後方倒戈;那就麻煩了。
“東都之戰;同軌公(衛文升)並無勝算;但形勢不由人;如今他也只能一往無前;殊死一搏。”明雅撫須嘆道;“只是如此一來;東都恐怕就有覆沒之危了。”
楊續心領神會。
關隴本土貴族現在處在兩難窘境中;如果不與楊玄感拼個你死我活;將來聖主和宗室必定血腥報復;衛文升以自己行將就木之軀把整個關隴本土貴族集團都拖進了“刑場”;反之;如果與楊玄感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實力削弱了;關隴本土貴族集團將來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由聖主和改革派宰割了;所以西京大軍到了東都戰場後;雖不至於消極怠戰;但也不會捨生忘死;極有可能與楊玄感形成僵持;把楊玄感拖在東都戰場上;以等待其他各路援軍的來臨;最大程度地儲存實力。
這種局面下宗室的態度很重要;如果蔡王楊智積公開支援衛文升;旗幟鮮明地反對楊玄感;做出為了國祚寧願犧牲弘農楊氏之姿態;必定能在政治上向西京方面施以重壓;從而迫使西京大軍能在東都戰場上有所作為;即便把東都打成廢墟;也絕不能讓楊玄感攻陷東都;讓聖主的臉再一次被打;威權再一次受損。
楊續沉思良久;做出了“轉告”蔡王的承諾。
明雅帶著希望告辭離去;但一夜過後;六月二十三清晨;西京大軍拔營起寨;在晨曦中踏上征程;而衛文升等人“翹首期盼”的蔡王楊智積依舊沒有出現;弘農郡府也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加入東都平叛。
衛文升等人非常失望;不過這符合蔡王楊智積的風格;蔡王一向謹小慎微、明哲保身、縮著腦袋過日子;寧可不作為;也不錯誤作為;只是如此關鍵時刻;蔡王的沉默實際上就是無聲的抗議;代表這位“老好人”已經憤怒到了極致;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已經連虛偽的笑臉都吝嗇不給了。
六月二十三;滎陽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