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突然被開啟了,檀青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狼狽極了。他的懷裡還抱著一個男孩,男孩滿身是血,眼神空洞無光,面色蒼白到了極致,死死地抓住檀青的衣襟。
那正是許久未見過的,商雲淺。
商家一夜之間被滅了滿門,百餘口人,無一活口。
只有那商家的孫少爺逃過了一截,被檀青收留了藏在檀府。
原本不愛說話的商雲淺更加沉默了,檀玉深還是常和他說話,哪怕他很少理會她。
“雲淺,池子裡的蓮花開了,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雲淺,爹爹新買了幾條鯉魚回來,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雲淺,只是廚娘剛做好的胡桃酥,你嘗一嘗好不好。”
“雲淺,蓮花謝了......”
“雲淺,我摘了蓮蓬來,蓮子可甜了。”
商雲淺淡淡道:“蓮子心是苦的。”
“那就把蓮子心給去了,知道是苦的,幹嘛還要吃它!”
“玉深,我沒有爹孃,也沒有親人了。”
檀玉深剝蓮子的手頓了頓,然後繼續將一顆蓮子的苦芯去掉,白嫩的蓮子米喂到商雲淺唇邊,“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檀玉深重複了一遍,說得很認真,“你既然住在我們家,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還有你......”
檀玉深趁他說話把蓮子米塞進他嘴裡,“對,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商雲淺咬碎了蓮子,新鮮的蓮子清甜脆嫩,帶著淡淡的蓮花鄉。
身旁的女孩認真剝著蓮蓬,笑靨如花。
檀玉深的孃親在那年的冬天沒了,檀青在屍體旁守了整整三天,從那以後,檀青對任何人都極為冷淡,包括檀玉深。
檀玉深靠著商雲淺的肩膀哭得眼睛腫得像個胡桃,哽咽得話都說不清楚,“雲......雲淺,阿孃沒了,爹......爹,也不喜歡我了......”
商雲淺心疼地給她擦著眼淚,“還有云淺,雲淺會一直陪著玉深的。”
兩個孤苦的人在小小的一隅相依為命著,兩個孤單的人彼此依偎著,也就沒那麼難熬了。
這樣的日子過著,其實也挺好的。
除夕夜裡,檀玉深帶著商雲淺去了鏡城最靈的一顆許願樹下,並不很端正的字寫在紅綢帶子上——玉深的雲淺,和雲淺的玉深,一直在一起。
商雲淺踮起腳尖把紅綢掛在許願樹枝條上,兩人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風吹動滿樹的紅色許願條,樹下兩個小小人兒的身影顯得格外虔誠。
商雲淺的手凍得發白,替檀玉深攏了攏披風,重新系了繫帶。
若是時光就這樣慢慢流淌著,有什麼不好的呢?可那九重天上的司命星君,好像總喜歡在那份歡喜上滴上一些濃稠厚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