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慕容夙前腳剛走,慕容瑾便裹了個斗篷騎馬出了王府往西酉門方向去了,這是要去紫霄觀。紫霄觀百年前原是僻靜之地的普通道觀,只是那朝純王年少時在此修道,後來純王登基為帝,敕令修繕擴建,命為皇家道觀,才有如今這般香火鼎盛的光景。
出了西酉門再行一段登上長階就到了,慕容瑾從正門進去,一個眼熟的小道童過來行了禮,問:“殿下今日一個人來的嗎?”
慕容瑾點了點頭,“來請教雲山真人。”
“師父此時約莫還在藏書閣中,容我去通報他老人家,殿下請先去楨院歇息片刻。”
“有勞。”
卸了帶雪的斗篷,喝了熱茶,在這燒了炭火的屋子裡待了好一會兒,寒氣才似乎散去一些。慕容瑾揉了揉還未完全靈活的手指骨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兀自低語著什麼。
道童還未歸,一個青年道士端了熱茶進來,是未見過的生面孔。
青年垂首,“院後的山泉凍住了,用的是東廬的井水,今年秋天的新茶,殿下將就喝些,暖暖身子。”
漆盤落案的聲音清脆,慕容瑾仔細打量著他,不作言笑。
“殿下……”
慕容瑾冷冷道:“那道山泉歷來是不結冰的,怎麼偏巧今日就凍住了呢?”
“……”
半晌之後,那人上前半步,刻意壓低了嗓音道:“北境霜雪更重,雖有烏山阻隔,寒風難過境,卻有墨鴉銜來枯枝相告。白襟已染血,恐難見春信。”
剛暖和過來的指尖有些發麻,慕容瑾狠狠掐著指腹,聲音努力壓抑了卻仍有些發顫,“與我何干。”
“即使如此,那就請恕小人,僭越之罪了。”那人臉上露出陰鷙的神情,幾乎是一瞬間,慕容瑾側身閃過,躲開了往脖子劈來的一掌。
那人有些詫異地一笑,“殿下好身法。”
“你們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案几被揚起,茶湯連帶著茶具往那人臉上砸去,又有一件斗篷扔來,那人猝不及防抬手擋開,已見慕容瑾朝外跑了出去。那人不耐煩地撥出一口氣,從朝暗處比了個手勢,並不追去。
慕容瑾跑去靜虛宮,並未注意到這一路上竟空無一人。周遭不知為何變得昏暗起來,腳下的石板路也有些踩不實似的,如大蛇般波動起來。眼前的景象變換,霧氣黑壓壓地逼迫過來,凝成他從未見過的神像,或者說,更像青面獠牙的惡鬼。
“怎麼會……”
“惡鬼”有數丈高,手握掛滿骷髏的長槍,就這樣直直地朝慕容瑾刺來。
(啊——)
“……”
慕容瑾尖叫著卻發不出聲音,眼前一黑,只覺得自己墜入了地府。
“發生了何事,殿下呢?”雲山真人看著地上的狼藉,嚴肅問道。
小道童撓著鬢角,不知所措地環顧著四周,“這……剛才還在的……”
此時,一名青年道士走到門外,“真人,方才來了瑞王爺的人,將四皇子接走了。”
“這樣啊,”雲山真人緩慢地點頭,袖中掐算著什麼,又道,“今日奉茶的是誰,跟他說,同樣的茶讓他也沏一壺給我。”
“是。”
那青年道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出了幾道院門後謹慎地觀察了一番,打暈了兩個看守的道士,便悄無聲息地從後山門走了,消失在山林中。
片刻後,一個如鶴般的身影緊跟著追上。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小道童駕了匹快馬往山下飛馳而去,下山之後直奔瑞王府。
冬日的天一下子就黑了起來,一個冷清的茶室裡遲鈍地燃起燭火,茶室門外的一個小小身影立即映了出來。
外面偷聽談話的小孩驚訝地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