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泛紅。他閉上眼深呼吸了幾下,便提氣往記憶中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沒錯,是那裡。慕容瑾扶著牆壁喘著粗氣,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滿臉是血的女孩,她手裡緊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貼在胸口,被凍得發青的手不停地顫抖。女孩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屍體,半晌之後才發現慕容瑾的存在。
屍體是一個身著勁裝的壯年男人,他可怖的眼球像是要凸出來一樣,死不瞑目地盯著上方,喉嚨被割開了深深的一刀,生前捂著傷口試圖堵住鮮血的雙手已經變得僵硬。很明顯,女孩臉上的血並不來自她自己,只是身上也有幾處利器造成的傷口正淌著血。
“快走——”慕容瑾攥緊女孩的手腕便拽著她往外跑去,女孩跑得踉蹌,但握著兇器的手卻沒有鬆開一點。
建在暗牢上方的建築已經完全燃燒起來,火舌舔舐著一切可燃物往上爬,熱浪灼燙萬分,逼得人難以前進。兩個精疲力盡的小人兒止住步伐,良久也無人說話。
“跑!”女孩突然反握住慕容瑾,瞧準了面前的火勢稍弱一點的時機,堅定地跑出去。
燒得殘破的門被一腳踹開,兩人不敢停歇地又跑出去一段路,才脫力地齊齊跌倒在雪地上。
大火逐漸吞噬整個房屋,火光照亮著兩張狼狽蒼白的小臉,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俱是一愣。
“是你?”
“是你!”
“雪霽公主。”
“四皇子殿下。”
火焰的紅光融化著紛飛的大雪,也打在兩人的臉上,雖然年歲在增長,相貌也在改變,但還是能夠憑著記憶中的勾勒一眼就認出來。
真是奇怪。
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已經不記得了。但還能記得那盒甜得讓人舌頭髮麻的糖和點心,以及那個明媚溫柔的笑容。
留離擦了擦臉上的血,血跡被糊開一部分,長開之後的眉目多了幾分英氣逼人,只是眼眸還是那樣澄澈如湖,一片雪花想要落入湖中,被纖長如羽的睫毛接住,轉瞬又融化成一粒晶瑩。
兩人都有好多疑問,但又說不出口,整件事過於複雜,叫人不知從何說起。
都只是沉默著,看著這場大火,看著燃燒的木頭架子。看它倒塌,看它逝去,看廢墟,看灰燼。彷彿過了很久,但回過神來也才幾瞬。
慕容瑾突然撐著地站起來,向留離伸手,留離便借力也站起來。
“他們走得匆忙,或許是被發現了蹤跡,若是宮裡的人找來了,你會不會有麻煩?”
留離思索片刻後道:“那你呢,你會被責罰降罪嗎?那個人帶走你的時候說……”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且放心,我不會有事。好在沒有出城,你身上的傷口需要處理,快走吧,”慕容瑾輕輕地扯出一個笑,“今天的事,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對吧?”
留離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保重。”於是沒有猶豫地轉身離開,步伐緩慢但是利落,素色的衣裙被燒得殘破,染著血跡,就像是倔強又寂寥的另一種火苗。
火苗般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後,慕容瑾終於撐不住吐出一口血來,昏死在雪地中。
紫霄觀的道士找來時,地上地下都已經被燒了個乾淨,瑞王府的人馬緊跟著過來,將還剩一口氣的慕容瑾安置在馬車內。
年輕的道士皺眉道:“狡兔三窟。”
雲清問道:“鶴羽衛那邊有動靜嗎?”
“殿下遇襲之事,只告了王府,請王爺放心,陛下那邊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