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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部分

楚在劫笑了,以前他將盧肇人視作兄弟,現在已經將他視作知己。

是啊,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愛上了血脈相連的親姐姐,這樣的感情就連說出口都有一種錐心的痛,一句值不值得,又哪能道盡這滿腹的滄桑?明知道是一種不應該有的感情,卻還是犯了這樣的禁忌,還有什麼資格去計較值不值得?這種感情從來只有兩種結果:結束痛苦,或者,讓痛苦繼續下去,痛到知覺麻痺了,還要接著痛。

世上並非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勇氣去承受這種痛苦,正如並非所有的人都能愛得單純徹底義無反顧。

什麼樣的愛,才能無關身份與姓名,無關血緣與年輪?

感情總是在道德和世俗的框架裡被束之高閣,框架之外的愛,或在謾罵聲中負隅頑抗,煙消雲散,或在陰暗潮溼的角落裡潰爛成傷,不肯自我痊癒,用無聲表白,用眼淚煎熬,卻無人分享——

如今,終於有人能與他分享這種愛所帶來的寂寞,他將他引為知己。

然而,他的兄弟,他的知己,今日卻出賣了他。

楚在劫突然覺得很孤獨,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難道這就是孤家寡人?

他嘆息:“我不忍親手殺你。”

盧肇人將刀拋向半空,然後盤腿坐下。

他想起很早很早以前,那個盛夏的午後,璀璨的夏花瀰漫頹廢的香氣,八歲的他躲在花叢中哭泣,驚擾了賞花的她,她那一時心血來潮的動人迷惑,令她輕聲詢問了他此間為何,他說被兄長欺負難過而流淚,一陣風吹過,花下花無常,無常似她,竟低頭而笑,粉色的唇吻掉他的淚,美麗如花香襲人。從那以後,他的心中有了她,毫無保留地愛了她那麼多年。很多年後他才明白,她不是吻他,只是想知道眼淚的滋味,只因她天生不會流淚。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終於為一個男人流下了生平第一滴淚,於是她心中有了那個男人,毫無保留地愛了那男人那麼多年。

盧肇人哈哈大笑,含淚吟道:“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做相思。”

刀,半空落下,自頭頂插入,一行血從額頭緩緩流下,與眼淚交融成了河流。

是誰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生也相思,死也相思?

又是誰還在吟唱“免教生死做相思”,卻自橫刀向天笑,以死抵相思?

自古忠義難兩全,情愛何以放兩邊。

總有人堅持自己的堅持,固執自己的固執,用生命來捍衛忠誠的道義,用血淚償還情愛的無悔,可歌,可泣,可敬,可佩,可嘆,可笑,又可憐。

楚在劫摘下披風,隨手一揮,覆蓋在盧肇人的屍首上。

他凝望大海,碧波遠去那一舟孤帆,載走了他的所愛,他輕問:“這世上還有誰,製得我信任?”

那一聲輕問,淹沒在滾滾怒濤聲中,柳蔭苒上前,卻見他臉上滿是淚水,她的心突然像被掏空了似的,痛得連呼吸都停止。

若從不曾真心相信,眼淚又為何而流?

她覺得他太可憐了,那麼驕傲,卻愛得那麼卑微。她從背後擁著他,只覺得像是擁著心跳,那麼真實,卻無法觸控。他並沒有推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望著大海默默流淚。

半響,他嘆息:“蔭苒,放手吧。”

柳蔭苒總覺得這句話有兩層含義,既讓她鬆開擁他的手,又讓她放棄愛他的心。

那麼他呢,他為什麼學不會放手?

她沒有想太多,她也不願想太多,退出三步外,收起女子的嬌柔,恢復將軍的冷硬,稟報:“還有三艘帆船搶救及時,並未被火藥炸燬,可立即出航,請問陛下,追還是不追?”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