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垂著頭,不辨神色。
他看著自己那條殘腿。
“當年學藝的時候,我是坊中手工最好的學徒,他們手藝都比不過我。花燈節上,我造出的燈籠就連天子也要贊上一句。可是後來,毀了,一切都毀了。”
他站起來,從白骨林立的石壁間走過,舉著一盞燈踉蹌走到洞-穴-深-處,伸手掀去簾幕。
簾幕之下,赫然置著一樽白骨堆砌的燈座。
“看,這便是曾經看著我長大的師傅。我親手拆下了他身上每一塊骨頭,一根一根數,二十九塊頭顱骨,五十一塊軀幹骨,四肢拆為一百二十六塊,總共是兩百零六塊骨頭。”
“當年,你說徒弟心路不正,眼睜睜看著弟子廢了這條腿,自此一蹶不振。你呢,老頭,你只管一門心思去教授師弟,你將畢生所學全數教給他,憑什麼!憑什麼你待他那樣好,卻始終不拿正眼看我!”
他怒上心頭,猛地揮刀砍向白骨架洩憤。
“譁——”一聲,骨頭坍塌,零落滿地。
頭顱骨“骨碌碌”滾到他腳畔,男子抬起那條廢腿狠狠踩上去。
“老頭,你看到了嗎?啊哈哈哈哈……沒想到吧,你生前最看不上的徒弟,他製出了天底下最難得的人-皮燈籠。多麼精緻的手藝,多麼完美的作品,沒有人能夠超越我,連你最心愛的關門弟子也做不到!”
他癲狂大笑:“你說,師弟那個窩囊廢現在躲到哪裡當縮頭烏龜了呢?他為什麼不敢出來見我!為什麼不敢!”
“這人病得不輕。”殷靈棲低聲道。
別枝寒閉上眼默默感受一會兒,睜開眼睛:“銅鏡後的地道聯通鬼市,這裡應該位於鬼市範圍之內。”
殷靈棲回頭望了一眼被藤蔓堵死的洞口:“路都被堵住了,別指望皇叔他們能進入這座洞-穴了。”
“公主打算如何做?”別枝寒問。
“我想……”殷靈棲壓低聲音,剛要密謀,那仰天狂笑的男子突然視線一轉,陰鷙目光盯上了捆綁在石壁間新捕捉來的兩名少女。
“而你們,將會成為我最偉大的作品。”
他精心挑揀著,抽出一把最滿意的刀。
“沙、沙。”殘廢的腿拖在地上行走,他踉蹌著,一步一步逼近。
“小美人,當日在極樂樓中,第一眼看到你時,我便知道,我的作品終於等來了最合適的原料。”
男子蘸著水,一點一點,仔細將刀上殘血洗乾淨,而後舉起刀,在殷靈棲身上比劃,虔誠地尋找落刀的最佳位置。
冰冷的刀刃擦過肌膚,傾斜出鋒利的角度,預備剖皮。
“等一下!”
殷靈棲忽然出聲。
沉浸在構想中的男子一愣,抬起頭看她:“何事。”
“人固有一死,看在我幫你完成心願的份上,回答我一個問題不過分吧。”
男子狐疑地打量著她:“你想知道什麼。”
“萬國驛館懸掛的那盞琉璃燈,系何人託你製作?”
“你問這個做什麼。”男子拿起刀,抵在少女纖細脆弱的脖頸上威脅。
“你別傷害她!”別枝寒看著心驚,忍不住開口。
“閉嘴!再多嘴,老子先殺了你!”男子朝別枝寒放狠話。
“你有你的不甘,我亦有我的意難平。”
尖刀架在脖頸上,殷靈棲定了定心緒,同他斡旋,試圖將他的注意力調動回來。
“什麼意思?”男子瞪她。
“你被師傅看低,心底不服氣,我亦如是。我自小處處勝兄長一籌,遭他嫉恨。我奉令為驛館佈置琉璃燈,他便委託我親近之人調換了燈盞,將琉璃燈墜落引發大火的責任推至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