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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林阿姨嗓音沙啞地說,“睡覺時鼻子還一抽一抽的,他是受了大委屈了。”

林阿姨也在責備我。

“也許那天我不該給你講桑桑的故事。”林阿姨緩緩地說,“如果我知道蘆葦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我絕對不會講桑桑的故事,也許無意中傷害了你。”

我沒有答話,我想聽聽她還會說些什麼。

“桑桑這種人在生活中是個例外,很難見到她這一種女孩子。我常常宿命地想這也許就是一個人的天性。她即使受到良好的教育也不會循規蹈矩地過正常人的日子。有人天生就喜歡墮落和吸毒,很難說是生活所迫或者是受到誘惑,有人就願意這樣做,誰也抵擋不住。”林阿姨停頓了一刻,用舒緩的口氣說,“我最近老是這樣想,桑桑其實從骨子裡認為我們是她的生身父母,只不過因為她的行為方式與我們格格不入,她想從根本上擺脫我們,所以她便設想我們不是她的生身父母,為她的叛逆找到一種藉口。”

“你是說她是故意給自己設計陷阱了?”我說。

“開始會是這樣的。可是到了後來,她會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懷疑本身可能就是一個事實,於是她相信了這個莫須有的事實。”

“可你說過,她小時候特別受到嬌縱,沒有人會忤逆她的意願。如果不讓她自幼就那麼隨心所欲,也許她長大後會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可蘆葦不一樣,”林阿姨說,“他還不到一週歲。”

“可他卻知道拒絕他本能該接受的東西。他那時是多麼餓呀,他想吃奶,可是奶送來得稍稍遲了,他就會動手打翻奶瓶,這無論如何不是好兆頭。”我憂心忡忡地說。

林阿姨一時語塞了,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依稀分辨出臉的輪廓,但是從她的不均勻的呼吸聲中我能感覺出她的激動。

“你不用擔心,”林阿姨說,“我不會把蘆葦的事情說出去。他其實已經是你們的孩子了,你不要往別處想。”林阿姨遲疑了一下接著說,“於偉對你太好,我還沒有見過這麼體貼妻子的丈夫,他要是話說重了,你別計較了,何況他也認錯了。”

我沒有回答她什麼,林阿姨起身離開了。我陷在黑暗中覺得頭昏腦漲。我打蘆葦這還是第一次,我打他時是那麼心安理得,其實我已經把他看成自己的孩子了。我下手是否重了一些?他明天是否會拒絕我抱他?

天還沒亮我就悄悄離開家。冬天太陽出來得很晚,街面上的路燈慘淡地亮著。很少有行人,車輛也稀稀落落,我朝長途汽車站走去。我很想一個人去魚塔鎮蒼茫的原野上走上一刻,也許那上面奔跑的羊群會給我信心和溫暖。

只有去楚天壩的長途汽車才路過魚塔鎮,而那班汽車要八點以後才能發車。我瑟瑟發抖地鑽進汽車站旁一傢俬人餐館。裡面光線暗淡,桌和椅都不乾淨,幾個早起的民工正在喝熱氣騰騰的豆腐腦。老闆娘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婆娘,因為起了大早,她面色疲憊,呵欠連天。她見了我並沒有現出很熱情的樣子,彷彿她的生意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我坐下來,問她有沒有豆漿和油條,她腫著眼泡無精打采地回答說:“沒有。”

“那有米粥和酥餅呢?”我說,“雞蛋羹也可以。”

“沒——有——”她拉長了聲調說。

“那有什麼?”我接著問下去。

陰影(3)

她懶得再和我說話,而是抬起渾圓的胳膊指了一下那幾個吃飯的民工,意思是說他們吃的就是餐館有的。

豆腐腦、饅頭、花生米和鹹菜,挺經典地出現在我眼前。

我惡作劇般地大聲吆喝:“來碗豆腐腦!”

老闆娘被嚇得激靈一下,起身為我去端豆腐腦,待她轉身的時候我又大喊一聲:“外加一個白麵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