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雲蒼還是老樣子,搖拖拉機就象爬驢,動作醜陋,形象難看,拖拉機也象驢一樣,呻喚幾聲,就突突突響起來,冒出的白煙,象火車頭,眾人在夜色迷茫裡,送賈一茜連夜回城,一個大膽的計劃,在突突突聲裡已經形成。
李宜忠沒有按照慣例,參加後續的討論,而是一個人往家裡走,星夜的風,象個怨婦,時不時刮過來,把不滿裹挾在秋葉裡,憤氣狀摔打在地上,這些年他駕輕就熟,渾渾噩噩,猛然一回頭,拍起了腦門:林蘭香這條小泥鰍,是怎麼從時間的縫隙和他的魔掌逃脫的?他精心布的局,怎麼象蜘蛛網一樣:一扯就斷!他原本家在最後一排,從最後一排人家後的小路上,穿過一片綠色的~墨綠的葛針林,就可以安靜走回家,那種落葉灌木,長得虯龍扎煞,但齜牙咧嘴往四下瘋長的同時,芯卻腐朽,鋒芒必露的芯,只要踩上一腳,擰一下,就碎如齏粉,他心突然悲涼起來,若干年後,我變成累累白骨,甚至還不如一捧葛針。
他吸一口氣,如果是那樣被人擰捻,還沒有吃上林蘭香,豈不是虧到骨頭裡?不行!我得卻那兒碰碰運氣。
狗汪汪狂吠,聲若銅鐘,但只有一狗在叫,聲嘶力竭,其他的狗貓在黑暗處,假寐伺機而動,李宜忠加快了腳步,李建木這廢物,放著這麼好的女人,卻遊晃去外縣,真是蒲棒的兒子——蒲種(方言:楞子!),他啞然失笑,既然你不懂得風情,就讓我代替你吧,我可是十五歲無師自通辦了牛芳芳,她膽子忒大了,敢一個人來賈家溝相看他,有來路無去路,當晚乘著月色,按在茅草叢中,在她大呼小叫的刺激聲中,偷吃了禁果,那份刺激,至今引以為豪壯!這會兒她安靜躺在那兒,等著他去品嚐熟透的甘果,密液汁汁滴,他麻木了,牛芳芳現在已經對他沒有吸引力了,那兒被他搗騰得可走馬行船,悠然無阻,那是不時之需,他想拓展新領地,心欲不達,糾結如病,李建玉這老狐狸竟然洞悉他的心靈深處的骯髒之地,竟然以此要挾他,要他聽命於自己,怎麼想的?他冷哼一聲:今非昔比!
有沒有李建玉,他都一樣可以逆水行舟,在賈家溝一畝三分地上,可以為所欲為,李建玉日薄西山,頹勢早現,他腐朽的身體:從外往裡爛,咳血已經成常態,這是死亡之光的籠罩,所以沈冬秋擇主心切,拋棄他已經是箭在弦上,貧協主任一躍,成了人物,田震祖信任他,並且丟擲多年前,沈之所以逆風翻盤的背後之原因,到這時候:沈冬秋才明白:原來如些(此)!這麼多年,錯把李建玉當恩主,言聽計從,原來王格揚之所以名落孫山,是因為他招惹了小寡婦,撞在人家槍口上,沈冬秋替王格揚不值:姚翠萍沒能上手,還惹了一身騷,如果不是有此插曲,古鈴說不定在誰身下騷首弄姿,命運之神啊,你咋這樣?他慨嘆。
情牽一線,運系一發。樹是有根的,水是有源的,差之毫釐,失之的何止千里?王格揚,你就活該吧!
李建玉表面還藏著城府,其實一切都在走下坡路,身體裹挾著命運,屬於他的時代已經現了頹勢,只是他心不甘而已。
78歲的李精妙,舉頹廢之力,在別人驚駭的目光裡,在那爿傾他十多年之力的宅子上,蓋起了三間草屋,這讓世人驚歎於其能量,其實背後有李建輝、陳蘭英的影子,如果沒有他們,李建木這個糊塗蛋,這個做了我父親的人,就可能孑然一身,我在靜下心來,敘述這段悲愴的往事時,忍不住潸然淚下:祖父大人,天國安好!縱有一日,必來會您,伺候您,點水之恩,必湧泉相報!
天色黧黑,老眼昏發的李精樹,還用柺杖在地上搗著,嘩啦嘩啦的秋葉,落在他腳邊,一彎月牙,如鐮而掛,“老天餓不死瞎家雀,天不亡我,更何況人乎?”那時李子華不僅能爬,更可扶著他的柺杖或他的瘦骨嶙峋的腿站起來,又細又軟,綿羊毛一樣的小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