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或皇太后哪個不與自己丈夫合葬啊,可她若是葬於盛京自己丈夫皇太極的陵墓,定會遭到反對、詆譭與猜忌。即使憑她孫兒玄燁的帝威定能按照祖制安葬她於盛京,可對後世子孫來所,這卻是個難言的尷尬。她是選擇了一條既不損皇室的尊嚴,又不讓孫子為難的辦法……那就是再一次犧牲自己來維護皇室那無上榮光的天威與尊嚴。
孝順的玄燁此刻悲痛不能自已,以眼神和他祖母博弈……只見兩顆碩大碩大的淚珠從老祖宗的眼裡滾落……
玄燁見此痛哭出聲,不甘心地微微點頭……淚眼模糊中我瞅向他側面,他是最瞭解自己祖母的不是麼?這大概是他權宜之計吧,畢竟他最做不到的是拂逆他祖母的話。
“燁兒……如果有來世,你還願意做我的孫子麼?”見皇帝應允了她最後的心事,她此刻平靜下來,撫著孫兒的臉輕道,眼神帶著滿滿的慈愛與眷戀。
“不!”悲傷的皇帝答道。
啊……我正在疑惑間,只見他滿眼悽楚繼而又道:“如果有來世,燁兒願做您的兒子!絕對不會讓您傷心!”
那夜,他伏在榻邊,祖孫倆手拉著手不知不覺地,都睡去了。
清早,第一道冬日的陽光從窗隙中滲進,皇帝醒了,他把他祖母垂在床沿已經冰涼的手輕輕地放回也並不溫暖的被窩。見祖母嘴角臉上還嗪著一朵笑……安然地笑。
“茉兒……她走了。”
我推開窗,見呼嘯了一夜的北風颳落庭裡梅樹上的積雪,打苞多日的梅此刻綻開的嫩黃花瓣上點著珍珠一樣的還未化盡的餘雪,純淨而晶瑩,如露……似淚。
這天是,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己巳。
4。02
廬次
每日都會走個一、兩次來回的西甬道從來沒有此刻覺得幽長。
慈寧宮至乾清宮一路上白紗宮燈高掛,各個殿門、掖門都結以白綢絹花,那長長的絹尾在冬日灰濛濛的天空下隨風上下翻卷。
當今皇帝割辮服喪,居慈寧宮廬次二十七日,並著禮部詔告天下,舉國服喪,百日內不得嫁娶,不準娛樂歡宴。 對祖母感情深厚的玄燁本執意按古制在慈寧宮中持服守孝二十七個月。這詔書還未下達,就讓群臣驚惶不已,朝政何人處理?上書房的摺子如雪片般飛來,能說會道的上書房大臣高士奇引經據典,硬是把“服喪”分為兩類,說服了康熙皇帝以心喪代替禮喪。“天子應以日代月”“取二九之數,載在周禮”,故禮喪二十七日,心喪三年。
雖然心裡也高興有此能臣能說服悲傷的皇帝以日代月,但更是滿滿的無奈與心疼……這就是萬人之上的天子,太多的使命與職責約束著這個偉大的皇帝,約束著他的這點些許“恣意”……在現代,我要是親人病故心裡哀傷,恣意來個一年半年“隱居”,大不了辭職不幹……當然,前提我不是皇帝。
不過,比起大學士的大道理真正讓皇帝立刻約束了自己的那點小小的“恣意”卻是一個小臣的密摺,雖未見內容,但能讓玄燁即刻叫禮部官員來起詔,改守孝二十七個月為廬次二十七日,並一改前幾日把廬次期間的奏摺讓上書房幾個內閣大臣代閱,而逐一親自批覆……直到為熬夜批折的他加衣的時候,我瞅見那個倍受皇帝重視的黃皮封折上那個“小臣”的名字……張廷玉。
歷史上霍霍有名歷經康、雍、乾三朝不倒的名臣——張廷玉,原來發跡於這份薄薄的摺子。
昨天,穿著孝服的康熙皇帝在慈寧宮連頒兩道旨,第一個就是破格提升張廷玉進南書房,第二個就是著御史嚴查湖廣巡撫張汧行賄受賄案。兩件事看似沒有關係,老祖宗的喪禮也按制舉行,朝廷還是一片平靜,知他如我卻聞到了一絲山雨欲來的湧湧潮氣……皇帝陛下不想再忍下去,準備大換血了,換掉現在這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