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十一也昏昏欲睡。
宴會的喧鬧與燈火彷彿遼遠如退潮的浪花,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他和她抵著彼此的頭,享受這寧謐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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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清晨總來得特別早,鳥兒開始鳴叫,花瓣上的露珠迎著辰光晶瑩剔透。這個時候,在夜生活中放浪形骸,耗盡了精力的人們都東倒西歪地躺下,沉沉睡去。月光下絢爛的宴會在日光之下凋敝了,顯現出狼狽的疲勞之態。
趙瑟和十一從他們美好的睡夢中醒來,相視而笑。趙瑟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如脾氣暴躁的波斯貓性急咬上十一的嘴唇。十一捧著趙瑟的頭,專心享受一大早的愛情。
這是個愛意綿長的親吻,可以持續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媽媽!”脆生生的一聲呼喊結束了這一切。儘管聲音可愛得讓人融化,還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將十一震得一愣一愣的。
聲音是從身體下方的位置傳過來的。十一低頭去看,那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她小手捉著趙瑟的裙襬,個頭只那麼一點兒,剛到她的膝蓋。女孩兒顫顫巍巍地站在趙瑟的腿邊,仰起頭,烏滴滴的眼珠裡盡是“你們這是在玩什麼”的好奇。彷彿是跟十一過不去似的,女孩兒扁了扁嘴,搖晃著趙瑟的裙子,又叫了一聲:“媽媽!”
趙瑟低頭看見自己的女兒猗猗,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慌張地望向十一。而十一,對於所謂孩子這種神奇的物件,則完全屬於他認知範圍以外的品種。這種品種帶來的陌生感幾乎讓他忽略了“媽媽”兩個字代表的意義。只見他滿臉“這小不點兒是做什用的?”的疑惑與不耐,完全是一派認認真真和人家頭頂才和他膝蓋一般高低的小女孩兒一般見識的打算。趙瑟雖然心裡不免正打鼓,也忍不住笑出聲。
她抱起那小不點兒說:“這是我的女兒,叫做猗猗……”
“媽媽,玩兒,我也要……”像是註解似的,那小不點兒大聲說。
這樣的說法加上這樣的笑再加上這樣的註釋,著實有點兒欺負十一,令他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畢竟知道趙瑟偷空生了個孩子和孩子冷不丁鑽出來站到你面前給你添堵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啊!一時之間,十一也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表情來迎接這孩子和孩子她娘——自己的愛人。之後,一陣憤慨不知從何而來,在十一的全身遊走叫囂。十一著實氣不過,甩手便走,朝趙瑟相反的方向。
趙瑟那是何等厚臉皮之人,既然事情已經做下了,到了這一步,自是硬著頭皮上前也不能打退堂鼓。於是十一在前面走,她便抱著女兒在後面追,邊追還邊嚷道:“十一你別走啊!聽我解釋啊!”
倘使不知內情的人看見這一幕,必定非要以為猗猗是十一的私生子不可。
趙瑟拽住十一道:“你是在氣我和別人生孩子嗎?”
十一沉默了,站住不動。他是在怪趙瑟給別人生孩子嗎?他不該為這個生氣不是嗎?可他又在為什麼氣惱呢?十一的心情糟糕到極點。
趙瑟垂淚道:“我也不想的啊,可是孩子既然來了,我也沒有辦法把趕回去啊!他們都告訴我,你一定會高興。他們都告訴我,只要是自己妻子生出來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不能怪我……我不能總是殺死自己的孩子。殘殺自己孩子的事兒,有一次已經太多了……”
趙瑟猛然間意識到“殘殺自己孩子的事兒,有一次已經太多了”分明是陸 子周的話。她為自己說這句話的熟稔吃了一驚,心中一痛,愈加哀傷起來:“你也總是不在,留下我自己一個人……”
十一兀地抱住趙瑟,低喃著道:“抱歉,我不是生氣,我只是……不習慣……”
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十一感受到責備與恥辱的了。他究竟有什麼資格生趙瑟的氣呢?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