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真的已然陌生,就像我六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裡一樣,任何令我懷念的東西都已消失不見,時間過得太快,六年的歲月倏然而沒,就像大雨沖刷下的泥土,不留一絲痕跡。
我知道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美麗新世界(1)
一個故事的結束,往往就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沒有什麼力量能打破這個迴圈,就如佛教的十二因緣,環環相連,我們就在這永恆的迴圈中,在這永恆的六道輪迴中,體驗著生命的悲歡離合,直到化為宇宙的塵埃。
鞭炮聲終於消寂了,地上紅色的炮紙被踩進了泥濘裡,如空桌上的剩酒菜般一片狼藉。
為了答謝鄉親父老這些年來對我上學的“激勵”和“厚愛”,在眾多親戚的支援下,開學的前幾天,阿爸為我置辦了盛大的酒宴,又從鄰縣請了戲班子連唱三天大戲,把大喇叭架在村裡最高的樹上,吹拉彈唱,端的是熱鬧無比。一下子,我們老陸家出名了,我陸寒也出名了,方圓幾十裡誰不知道販樹的陸老五的兒子考上了被譽為“軍中清華”的C市K大。
這幾天,我很聽話的在長輩們的吩咐下,堆砌著笑臉迎接親朋好友的到來,再依依不捨的送已酒足飯飽的他們離開,但在厚厚的面具的背後,我好累。
今天,終於結束了,在送走一批又一批客人後,我回頭望著重新變得空空如也的院子,感到一陣疲憊,於是就站在那裡想短暫的歇會。恍惚中,我的身邊好像出現了一個個半透明的人,他們的臉是模糊的,在我周圍走來走去,甚至從我的身體裡穿過去,吆喝聲,笑罵聲,斗酒聲,若蛛網一樣就糾纏住我的身體。
晚上,姑姑從城裡帶來了許多煙花,拿到門前的土壩子上去放,以炫耀我家族的榮光。當絢爛的煙花嘶叫著衝上幽暗的夜空時,在孩子們的喧鬧中,我的雙手突然變得很涼,因為我清晰的聽見了鬼魂的嘲笑聲。
離開學已沒幾天了,我希望我一直追求的那個美麗新世界能夠拯救我,讓那個世界明媚的陽光碟機散我內心的黑暗吧。
忘記昨日的一切,我要在我的美麗新世界裡快樂的生活。
一。我踏上了通往美麗新世界的通道。
去C市報到時,因為我要坐的那趟火車的終點站是廣州,坐車的人極多。這年頭,好像只要跟廣州上海聯絡起來就不得了。進站門甫一開啟,形形色色的人就跟打仗似的做死的衝,爭先恐後,前仆後繼,我帶著個大行李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才在車門前佔的一個好位置,也幸虧自己年輕,但饒是如此也費了吃奶的勁才擠上車。
車廂裡雖開著空調,但我的汗還是不停的順著臉頰往下淌,車上擁擠的程度用滴水不漏來形容是最合適不過的,這哪是客車,簡直就是運牲口的嘛。
我踮起腳尖望著前面黑壓壓的人頭,煩躁無比,忍不住就想抱怨,然而當我一扭頭看到車窗外那些因沒有擠上車而鬱悶無比的人時,又不禁暗自慶幸,幸虧上了車,我上的可是軍校,要是遲到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這樣既痛苦又快樂的站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多,火車到達了C市,走下火車的瞬間,感到腿直哆嗦,竟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火車站外的廣場裡,擺滿了C市各大高校設的新生招待處,然而,我唯獨沒有見到我們學校的牌子,當然,軍校嘛,肯定是不一樣的。
見一臉青澀的我晃悠了半天,坐在涼棚內的那些可愛成熟的姐姐們都很親熱地問我:喂,同學,你是我們學校的嗎?
而那些個大姐姐們,一聽我不是她們學校的,就不理睬我了,鼻孔朝天,露出黑乎乎的鼻毛,意思是,小樣,不是我們學校的來這裡瞎湊和什麼?莫不是覬覦本姑娘的美色。
最後,沒辦法了,只有打的,手一擺,一輛計程車戛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