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這是奢求。”她落下淚,他伸手接住,淚滴在觸著他的掌心之際,化為無形,“我連眼淚都是冰冷的……甚至,你感覺不到──”
“依魂……”他啞著聲呼喊。
“是的,依魂。”她勾起一抹笑,眼兒迷濛,“我本無名,因你而生,因你而存,我沒有軀體,沒有血肉,只是生於劍內的靈氣,一縷依附於劍上的魂魄……此後,依魂便是我的名。”
話語間,嬌柔的身軀又隱隱變得透明,他攬著她,卻無力改變現狀。
“下次,我會再來。”她絕美的臉龐緩緩變為朦朧,握住他滿是傷痕的手腕,“只求你……劍生,別再為我傷了自己……我情願獨自忍受相思之苦,也不願累你受皮肉之痛……”
“依魂──”他乾澀地扯著聲,顫抖著見她飄然遠去。
她揚著笑,清麗嬌柔的身子在空氣中隱去,縹緲的影沒入黑銅劍內。
“依魂,依魂……”他抱著劍,閉上眼,嗓音包含太多無奈酸楚。
房內空蕩清冷,再無任何聲響。
這般奇遇,怕是無人能信吧?
鑄劍師向劍生──他早多年前便名揚天下,在他的生命裡,只有劍是唯一。直到……她的出現。
他鑄造這把罕世神劍,創下他鑄劍生涯中的最高峰。
天下人人皆知,這把神劍利器絕無僅有。多少人願重金收購,他始終不肯割愛。
輕柔撫過光滑銳利的劍身,他眼裡浮現情難自己的著迷。
它有靈性啊……會認主。在她出現之前,他便如此深信。
她因劍而生,集結天地間靈氣而存,化身成人,翩翩降臨。
她是劍,也是人,卻似劍,又非人。
離不開劍,維持人形軀體時間也極有限,每至分離時刻,總教彼此痛苦萬分。
因這一再提醒他,人魂殊途……
而,一把絕世好劍,不噬血,便難以維持其鋒芒。
因此每日,他以血餵食,不曾間斷。
於是漸漸……他發現自己的鮮血,能延緩她消失。
手腕處的新傷舊疤,是情愛的烙印。
“若流盡鮮血,能換得你永生永存,我將願意為你而剖開心──”低柔的情語,輕輕迴盪。
傻呵,劍生,你若死,我的存在又有何意義?
鎖於劍內的呢喃,他聽不見。
牽引兩方的黑銅劍,聯絡兩個傷心人。
清晨,柔和晨曦中,一輛小型馬車於崎嶇山路上疾行。
“小姐,約莫再一刻鐘,便可抵達了。”前頭,車伕回首,對著車內的人恭敬稟報。
“嗯。”一隻纖纖素手拉開車窗竹簾,探出一張白淨無瑕的秀麗臉孔。
由窗外撲進的早晨清新氣息,令她心曠神怡地微笑,想著再不久便可見著心中朝思暮想的人,不由得嬌怯帶羞,眉目含情。
“槿兒,”她輕喚著身畔隨侍的黃衫丫頭,雙頰泛紅,輕問:“你覺得如我這般舉動……是否過於不知羞?”
試想,有哪家黃花閨女主動前去男人居處?於道德,於禮教,都不合宜啊。
“主子,咱們都快抵達了,現在擔心這些已經太遲。”面貌清秀的槿兒實話實說,“況且,有我陪著,並非你們孤男寡女兩人私自幽會,外人能閒言閒語些什麼。再說,這荒山野嶺,也鮮少人煙,主子你大可放心。”
說著,輕捶微微痠疼的肩。這向公子可真是個怪人,哪裡不好住,偏偏就愛隱遁這深山裡,她這一路坐馬車上來,都累死了……
思及此,覷了眼面前的美麗主子,不禁佩服地搖首。小姐這嬌弱之軀竟能捱得住長途奔波,真讓她領教情愛的力量果真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