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益的目光漸漸變得空茫:「有一次他多喝了酒,忽然一個勁兒說對不住我,我問他為什麼,他竟抱著我痛哭。說出了一個讓我心驚的事實:當年就是他父親與下人一起將爹爹推入湖中的。他們家為此一直很內疚。後來陳景然死在流放的路上,他母親亦隨之病亡,他覺得這是報應,也覺得與我同病相憐, 時至今日便沒法再隱藏下去了。」
沈瓊英內心湧起陣陣波瀾,當年的種種謎團正在慢慢變得清晰,她忙問道:「這麼說,陳伯年就是爹爹被害的關鍵證人,他如今在何處?」
沈均益嘆息一聲道:「陳伯年告訴我這個事實後不久,便得了急症亡故了,此事細思極恐。也正因如此,我不想再牽連到任何人,才決意離開阿姐,獨自探尋當年爹爹被害的真相。」
沈瓊英內心百感交集,聲音也有些顫抖:「陳景然與爹爹一向交好,他不會會無緣無故殺害爹爹。陳伯年有沒有告訴你,是誰指使陳景然將爹爹推下湖中?」
沈均益的話再次讓全場人震驚:「就是張侍郎!這是陳伯年親口告訴我的,絕不會有假。在任刑部侍郎之前,張允中曾任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此人一向好色貪婪,爹爹定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他才要假託陳景然之手,置爹爹於死地。」
沈瓊英想起沈均益販賣私鹽一事,不由陷入沉思。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許含山突然開口道:「張侍郎前幾個月暴亡於街頭,兇手至今尚未查明。可見惡人終究是要遭報應的。」
張嬤嬤亦忍不住掉下淚來:「老身萬萬沒想到,老爺竟是被人陷害身亡的。好在蒼天有眼,張侍郎最後也為人所害。估計兇手是他的仇家吧。」
沈瓊英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一把拉住小弟的手,顫聲問道:「你可知道,殺害張侍郎的人是誰?」
沈均益面上帶了恨意,冷笑一聲道:「我只知道張允中作惡多端,必須去死。如果上天不開眼,如果上位者無法主持公道,那就讓我們這些受害者去以命搏命吧。」
許含山在衙門當差多年,出於職業敏感性,此時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他的目光一直在沈均益身上徘徊,欲言又止。
沈瓊英只覺得渾身氣血上湧,手腳亦漸漸變得冰涼,她突然提高了聲音問道:「到底是誰殺了張侍郎,回答我的問題。」
沈瓊英對弟弟一向寵愛,甚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一旁的張嬤嬤不知就裡,忙勸道:「小姐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啊,別嚇到了少爺。」
沈均益躲避著姐姐的目光,一直到避無可避,索性心一橫道:「阿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是誰了吧。還要我親口承認嗎?當初我離開醉仙樓慌說要去淮南謀事,便是已經知道了爹爹的死因,打算為他老人家報仇的。我在江浦呆了兩年多,就是在謀劃此事。不肯告阿姐住址,原是不想牽連你,這個家我一個人生活在仇恨裡就夠了。你為什麼非要追根究底呢?」
沈瓊英此時驚怒交加,腳下一軟,竟是要倒在地上,幸虧許含山在一旁扶住。一旁的張嬤嬤也是又驚又痛,低聲斥道:「少爺,你糊塗啊。張侍郎是該死,可你是沈家的根苗,幹嘛為了一個惡人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沈均益冷聲道:「嬤嬤不必再說了,我殺害張允中並非一時衝動,父親無辜慘死,我身為人子不能手刃仇敵,有何面目立身天地之間?用我自己的命來換張允中的命,也算值了。」
沈瓊英身子發顫,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哽咽道:「身為人子,我也知道爹爹死得蹊蹺。這些年來一直在探尋真相,心中傷痛不亞於你。可你有沒有想到,爹爹曾為金陵最有名鹽商,其身後牽連甚廣,張侍郎為什麼要殺害爹爹,他背後還有什麼人?除惡務盡,你這麼做難道不會打草驚蛇?你要做孝子,可《孝經》上說:身體髮膚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