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並無人應答,顧希言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天色漸漸黯淡下來,門吱呀一聲終於開了,沈瓊英撐著傘走出來,她的話音不帶一點溫度:「你怎麼還在這裡糾纏。齊大非偶,是我先和爹爹提出不願與你結親的,母親最近正忙著給我相看人家,想來不久後就會定親了。我們如今都大了,孤男寡女在一起恐惹人誤會,你快回去吧,權當我們不曾相識。」
「你究竟在怕什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你都信不過嗎?」顧希言心中盤桓已久的話脫口而出。
「我就是信不過你。」沈瓊英冷聲道:「娘告訴我男人都是信不過的,我從小安穩度日慣了,討厭變故、討厭挑戰。娘已經給我相看了幾家穩妥的人家,明明眼前有康莊大道可走,我為什麼非要選你這一條坎途?」
沈瓊英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了,一眾下人亦跟著回房,只留顧希言一人站在雨中。他全身上下已經濕透了,原本整潔的月白色長袍亦沾染上不少泥土,可是更狼狽的是他的心,這一刻,他多年培養的驕傲與自尊已經零落成泥。
他就這樣默默站在雨中,從頭到腳都是刻骨的冷意,直到天色完全黑透,夜晚的風帶著寒意吹到身上,他忍不住一陣瑟縮,神智終於漸漸清醒,他忽得自失一笑,轉身離去,腳步並無遲疑。他此刻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明媚燦爛的少年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十一年的光陰倏忽逝去,顧希言此刻縱馬向醉仙樓方向狂奔,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已經浪費了十一年的青春,這一次無論如何不想再錯過了。
第61章 續前緣
綿綿春雨再一次落下, 在夜色降臨前,顧希言終於又來到醉仙樓的後堂。
春蘭和柳聰見到顧希言衣冠不整的模樣皆吃了一驚,也實在摸不清他所來何事,停了一會兒還是柳聰迎上前道:「顧府丞想是忘了, 這幾日正逢寒食, 醉仙樓晚間是不營業的。」
「我不是來醉仙樓用餐的。」顧希言沉聲道:「我來找英英, 有話要問她。」
春蘭心中納悶, 難道顧希言是來興師問罪的, 可最近沒也見他二人有何交集呀, 她決定先替沈瓊英遮掩一下:「姐姐她去郊外祭祖了, 此刻並不在家。」
顧希言隨即道:「那我就在這裡等她回來。」
春蘭和柳聰面面相覷, 覺得實在遮掩不住,只得走入後堂稟告沈瓊英。
隔著窗戶和綿綿細雨,沈瓊英在後堂看到了顧希言狼狽的身影, 這一幕與十一年前何其相似。
那一日為了讓顧希言徹底死心, 沈瓊英刻意打擊他的自尊,刻意說了很多絕情的話,回到房內卻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伏到窗前的書案上默默抽泣, 竭力控制自己不發出聲音, 身子卻抖動得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顧希言那麼高傲矜持的人,應該被他傷透了心,早就掉頭離去了吧。
沈瓊英悄悄抬起頭向窗外看去,外面的雨下得像瓢潑一般,顧希言依舊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周邊的雨線如千萬條繩索抽打著地面。
這一刻,沈瓊英心中既甜蜜又憂傷,她忽然有了想再重回雨中告訴他一切的衝動,終是竭盡全力忍住了。她命令自己離開書案向別處去,可是卻失了力氣動彈不得,連移開目光都不能。
隔著窗戶和細密的雨線,她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她以為他會一直這麼站下去,誰知過了一會,他忽然苦澀地笑了笑,終是轉身走開了。他並不回頭,身影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蒼茫的暮色裡。再過了一會兒,夜色漸漸深了,天地間便只剩下一片蒼茫的水氣。
十一年後的這個春日,沈瓊英望著窗外顧希言的身影,遲疑片刻終是走出了房門。
他就這樣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