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一詫一驚。
顧清語眸光水漾,語氣焦急:“二爺怎麼又流鼻血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周檀紹只覺得她說話時,唇瓣輕輕開合間,撥出的熱氣都撲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蹙眉注視著她,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二爺?”
顧清語微微一頓,見周檀紹皺眉沉默,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解釋道:“方才……方才真是嚇死我了。”
“我還沒死呢。”
周檀紹嗓音嗓音如同被風砂打磨過的石頭,粗糙而沙啞。他抬手,指尖輕觸鼻端凝固的血跡,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
顧清語見他試圖起身,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扶,周檀紹正要出聲阻止,卻瞥見她那一雙緊抓自己衣襟的小手還在輕輕發抖。
周檀紹又睨了眼她眼角閃爍的晶瑩,嘴邊原本要脫口而出的拒絕,又默默地被他嚥了回去。
顧清語此刻已經恢復鎮定,她扶著周檀紹坐好,只讓小翠一人進來,為她送上一盆清水。
她細心地為周檀紹擦去臉上的血漬,又將絹帕和枕巾一併收了,交給小翠拿出去洗。
顧清語心有餘悸,仔細觀察周檀紹的神情臉色,詢問道:“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他現在可不能死!
周檀紹皺眉搖頭:“蕭太醫明日就來,犯不著驚動大家。”
顧清語想問幾句他的病情,又怕他心氣不順,諸多避諱,想想還是忍下了。
周檀紹烏沉沉的眼睛落在顧清語心事重重的臉上,彷彿能看穿她在想什麼似的,打破沉默道:“我本就有氣血逆流之症,流血是常有的事。”
他說這話,一來是為了告訴她,以後不必大驚小怪,二來也算是解釋了昨晚的事,他的鼻血可不是為她而流。
顧清語稍微緩了緩心緒,又重新端來湯藥道:“我初來乍到沒有經驗,不會照顧人,方才驚著二爺了。”
周檀紹面無表情:“不,你殷勤得很。”
顧清語聞言怔了怔,繼續喂他喝藥。
無聊!
方才,他連氣都快喘不上了,還有心思陰陽怪氣別人呢。
周檀紹喝藥如飲水,面上平靜,沒什麼過多的神情,直到顧清語提起院子裡罰跪的巧心,才皺了皺眉頭。
顧清語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故意道:“巧心姐姐是吳嬤嬤親自領回來的。夫人說讓我斟酌而行,我自然不敢擅自做主。畢竟我才來候府兩日,人情世故總要顧忌些,而且,巧心好歹是二爺屋裡的人,貼身服侍二爺多年……”
“停!”
周檀紹聽不下去了。
他別開臉,不再就著她的手去喝藥,用虛弱且冷漠的語氣道:“你想搏賢惠的好名兒,別拉扯上我,我房裡乾淨得很。”
這些年,周檀紹不是不明白母親的好意,她總是在為他精心挑選那些看似嬌豔欲滴的順從女子。然而,對於他而言,那些投懷送抱的庸脂俗粉,無法激起他內心的半點漣漪。
顧清語有些意外。
難道她之前的猜測有誤?
巧心還不是二爺的女人?
顧清語半信半疑,卻並未深究,只是輕聲道:“是我多慮了,方才的話,不過是擔心與二爺之間產生什麼誤會。既然二爺已經坦言相告,往後我便不會再多心亂想。”
短短數語,她就把方才的試探化解成了一抹淡淡的醋意。
周檀紹心中一動,再次敏銳地審視起面前這張文靜乖巧的臉。
原以為她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然而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言辭,卻帶著一種出人意料的周全與成熟。
官家長大的女子,有些心機倒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