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沈妙舟除了悲傷怨恨,根本不會想到問題是出在丈夫每日必服的湯藥上。
可眼下莫復丘就實實躺在她懷裡,因著打鬥狀況下真氣一次性的過度流走,迫使長久以來潛伏在身體內部的所有毒素一觸即發,盡數浮於表面,這才漸漸顯出中毒之人應有的面貌。
否則她就會一直被人蒙在鼓裡,做那雙眼昏黑的殺人兇手,即便親手將刀子狠狠刺入丈夫的胸膛,她也永遠對此事一無所知。
沈妙舟其實是個聰明人。
身邊相處多年的同門中人,時常抱有什麼樣的想法,又或是執著於某樣東西,她往往將一切看在眼底,都從來不會說穿。
沈妙舟固執地認為,人與人之間,本沒必要將有些東西追究到底。
實際上,是她內心盤踞已久的逃避想法,催使她對大多數異象選擇視而不見。
因為脆弱,也是因為愚鈍。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聞翩鴻微微開口,忽而毫不留情地對她說道:「……師姐,你並不是毫不知情。」
話剛出口,已相當於直接坐實他給莫復丘下毒的醜惡罪名。沈妙舟聞言至此,更耐不住紅了眼眶,一字一句向聞翩鴻道:「我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一眾弟子見此場景,俱是駭得陣陣唏噓不已。眼下尚難分辨真相到底如何,但見莫復丘已是毒入骨髓,人事不省,便紛紛趕著圍了上去,不約而同露/出悲傷絕望的表情。
然在如是一番說辭過後,究竟孰是孰非,都已越發變得混淆不清。
「師姐。」
聞翩鴻語態平和,偏是每一句話,每一個稱呼,都咬得極為沉重有力。
「成批的鐵箱運送上山,你有很多機會,可以開箱查驗藥物是否有異。」他道,「但你沒有去看——師姐,你沒去看過一次。即便知道藥物都是由我親手挑選的,你也從來不曾過問,往往將東西拿到手裡,便急著去給師兄服下。」
沈妙舟慌忙道:「那是因為……」
「你想說什麼?說你是因為太信任我了,所以才會這麼做的?」聞翩鴻笑道,「我的好師姐……你可以摸著你的心問一問自己,你何曾有一日,真心實意地信任過我?」
「師弟,我……」
「你和師兄,你們夫妻二人……從來都是這樣,表面做出和藹可親的模樣,將我當作家人看待——可細數二十年來,你們未曾有片刻,放下對我的戒心。」
聞翩鴻定定望著沈妙舟,那時周圍所有人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可他聞翩鴻卻一如當年初入門那般,從始至終,都與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格格不入。
他不論身在何處,不論換有一副怎樣的面孔,都永遠是所在環境當中,最不合群的那一個人。
「在這整座聆台山上,師兄日日夜夜都在防我伺機上位,一手奪走他名門之首的榮耀稱號。」
聞翩鴻仍是在笑,可他那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慘澹涼薄,每每發出一聲,都似那刀子一般剜在人的心肺,無時無刻駭得生疼。
「而師姐呢?師姐從來不會認真傾聽我的意見,即便我想方設法讓聆臺一劍派往高處爬,師姐也只會覺得我居心叵測,難堪大任。」
沈妙舟澀聲道:「不……不是這樣,師弟,我和復丘……」
聞翩鴻充耳不聞,繼又出聲打斷她道:「師姐,下毒殘害師兄,你也有份。」
那一瞬間,沈妙舟再也忍耐不住,情緒崩潰般地朝下跪坐在地,反覆喃喃道:「不是……不是啊……」
不是什麼?
不是她故意想給自己的丈夫下毒?
或者,也不是她一直以來對聞翩鴻倍加提防?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將自己硬生生蒙在一處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