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法去見他。」
呼吸可聞的大片寂靜裡,晏欺突然開口說道:
「……見不了他。」
「啊?」薛嵐因愣住了。思慮一番,慌忙將紛湧而出的雜亂心緒收斂回去,才恍惚想起晏欺所說的「他」,是在指秦還。
「師父一生為人正義剛直,從不屑與任何邪門歪道為伍。」晏欺木然靠牆坐著,單薄的背影正似桌案間被微風捲起的紙張,「自他以身破解劫龍印那日起,我便立誓過後不會再動用哪怕一招半式的禁術。」
薛嵐因沉默片刻,道:「但你食言了?」
晏欺道:「嗯,我食言了。」
薛嵐因想了想,猶自靠近去了幾分,道:「何謂禁術?與眾不同,便是禁?武功蓋世,便是魔?」
晏欺搖頭淡道:「尋常人之生老病死,不過是劫,但若要強行逆了,便成了患,及至後來違背生死輪迴之理,那就是魔。」
「那師父……」薛嵐因眯了眼睛,貼在晏欺耳畔低道,「是逆了誰的劫?」
他心裡早該有這個答案,只是沉溺得久了,便擅自蒙了層灰,不刻意去揭,也就難得再重見天日。
「是我?」
「是我,對不對?」
他接連問了兩聲,都無人應答。
半晌,只聽晏欺一聲徐徐輕嘆,道:「原西北誅風門自創立之前,曾遺有一攝魂術法名為遣魂咒。施術人可藉此法逆亡者命途,保其一縷散魂長久不滅,繼而有機會再世為人。」
薛嵐因神色發緊,凝神望著他,不由自主道:「你用遣魂咒救的我? 」
「是。」晏欺閉目,聲線平緩道,「當初我跌落洗心谷之後,得過你一段時間的照料。眾所周知,那片神域本是歸屬聆臺一劍派的管轄範圍,後有鑄劍者欲向莫復丘討要活劍血液來打造神兵,莫復丘起先不允,但經雙方激烈對峙之後,決定擬定契約來解決問題。」
薛嵐因驚詫道:「那我就這麼直接被莫復丘給賣出去了?」
「不止,契約一事,只不過是個幌子。」晏欺面有疲憊,似在敘述著一件實在不願憶及的舊事,「聆臺一劍派想要單方面獨佔活劍血脈,所以趕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先行前往洗心谷底取走了你的性命,事後對外宣稱是看管不利,導致你失血暴死當場。」他聲音停了停,有些顯而易見的哽咽與沙啞,良久過去,方低淡出聲道,「你那天……突然就沒了蹤影,我繞著洗心谷找了很久,最後只在莫復丘劍下尋到你半顆腦袋,我……」
薛嵐因只覺脊背狠狠一涼,險些失聲道:「腦袋?我是被人大卸八塊了還是怎的?什麼仇什麼怨?」
晏欺不答,只木然道:「後來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疑心事情的主使是莫復丘本人,他一直矢口否認,但又不曾推脫罪責,爭執不久,便成了武力對峙。那時我傷勢本未痊癒,加之洗心谷周圍氣勁與我所修內功全然相斥,便於陰差陽錯之下解了禁術束縛,失控屠殺了聆臺一劍派整個門派。」言語之間,他面色鎮定而又決然,彷彿一手屠殺百人,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自此之後,根骨既定,魔心難消,乾脆催動遣魂咒保下你一縷魂魄,結成肉身,活至今日,也不過是記憶有損罷了。」
「但在同時,你也難免遭到了各方人士一路追殺——幸而途中得師祖相助,才有機會遠逃至北域一帶避世十六年,對麼?」不等晏欺開口,薛嵐因已是沉沉出聲說道,「這樣重要的事情,師父為何從不願向我提起?有什麼一定要瞞我到底的理由麼?」
晏欺鳳眸微睜,目光黯淡道:「……沒有。」
薛嵐因擰眉道:「師父又騙我。」
晏欺撥出口氣,仍是道:「沒有。」
薛嵐因道:「你這段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