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鶴白傾身上前,笑容森冷道:「師姐難道不想看那魔頭如何自取滅亡麼?」
沈妙舟失神道:「你想表達什麼?晏欺修的遣魂咒術,生死自逆,根本沒人能夠殺他。」
谷鶴白目光陰鷙道:「那要是他自己呢?」
沈妙舟只作不解道:「師弟,你究竟在一人盤算著什麼?你說的這些,我聽不太懂。」
「從沽離鎮那次見面開始,應該是晏欺十六年來第一次踏出斂水竹林。」谷鶴白道,「他分明閉關多年,功力卻遠不及從前那樣強勢逼人。」
沈妙舟道:「他那日強收截靈指遭到反噬,自然無法與從前相提並論。」
谷鶴白立刻搖頭否認道:「晏欺內息衰微,修為更是每況愈下。尤其在今日交手之時,我能明顯感覺到他一身真氣散亂稀薄,無法凝聚成形。」
沈妙舟顯然不信,甚至有些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你想說,晏欺快死了?」
「遣魂咒一術攝人活魂,逆人生死——施術者亦會因此經脈扭轉,修為日夜流失不斷。」谷鶴白道,「晏欺往日在那竹林中閉關不出,為的就是緩解此狀。」
沈妙舟道:「可他……」
「他時日無多了,師姐。」
谷鶴白微微一笑,托起沈妙舟雙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怎麼做,讓他眼睜睜看著我們破解劫龍印,最後死不瞑目,含恨而終……」
沈妙舟驀然抬眼,昏暗燈影照耀下的瞳仁裡,濕冷的目光如同河岸退卻的潮汐。
第60章 隔閡
時值一個月後, 夏過秋來的北域溫度徒自轉涼。
大北邊兒的風沙總是格外的防不勝防, 這才剛過中秋不久,附近一帶本土百姓已開始著手準備冬日保暖所需的衣物,羊絨大衣毛披風, 護膝護腕厚棉鞋, 可謂是一樣都不能少。
白烏族人所佔據駐紮的領地在臨近入冬的季節,總是顯得不那麼友好。往南是中原人的固有領土,老族長定下來的規矩,在那兒吃得喝得, 唯獨染指不得,但凡是朝前稍稍踏出一步,都會被扣上一頂居心不良的帽子——至於再往北走, 便皆是一片荒無人煙的風沙大漠,偶爾有那高鼻子藍眼睛的外部族人分散居住的,大多非常少見,就算真要見了, 終也是各自劍拔弩張的樣子, 為那兩三塊便宜水土彼此爭論不休。
而歸屬白烏族所管轄的地盤,恰好就夾在兩大塊領域之間, 上不來也下不去的,經得老族長數十年努力談判協商,方能保得族人暫且遠離戰爭紛擾。
如今族長年事已高,膝下卻僅僅育有一女——都說那是入了畫的標緻姑娘,隨了她家阿孃一般的蛇蠍美人兒, 凡事兇蠻起來,那就跟剛打磨拋光的柳葉刀似的,直叫人看了心頭生悸。
美,那確實是驚心動魄的美,至於究竟是不是當族長的那塊料子,倒也是平白遭人非議的日常話題——
「聽說近日,咱那位小族長立了大功回來,單槍匹馬殺遍中原武林,搶得了本族失竊已久的劫龍印吶!」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遮歡那丫頭,我們看著長大的,從小刁蠻任性慣了,倒難得見她有副認真的樣子。」
「哼,說笑呢你們?就那小黃毛丫頭,還單槍匹馬殺遍中原?人那是有從枕在旁邊時刻盯著的,不然給她十個膽子都拿不回劫龍印!」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可憐了從枕這孩子,為何不是生在雲老族長膝下?將來要由他當上族長,那才是真正的後生可畏啊……」
「……是啊,瞧瞧從枕這小子,聰明又機靈,做事滴水不漏,年紀輕輕,確實怪難得的。」
「唔,從枕是挺不錯的。」
「有道理,有道理……」
——不遠處幽靜避風的磚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