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紅燈帳底臥鴛鴦的綺靡日子?”詹光應道:“要說這個襲人,我倒還確知一二,她原本在怡紅院究竟並未收房,兩府事敗前,琪官已將她贖出迎娶,事敗後,兩口子暗地裡供養照應寶玉夫婦,後寶玉入獄,寶二奶奶回孃家,直到得傷寒而亡,他們未曾間斷接濟,幫著給送了終;寶玉在獄,他們恐怕也買通獄卒,常有供應;於今世道里,這也算難得了吧!”卜固修又指著壁上的一幅《燃藜圖》說:“這也是東府裡的吧!那賈珍要真能燃藜苦學、自戒自律,也不至落到今天的下場!”詹光道:“如今聖旨下,說是姑念當年寧國公有功於朝廷,以不忍之心,將賈珍的秋斬改為罰往大漠軍臺效力贖罪,並準尤氏及賈蓉夫婦隨往,這真是皇恩浩蕩,也算他賈珍的造化!”卜固修說:“聖上對賈政更是恩加一等,將遠謫雲貴煙瘴之地,改為發往荊州府堤岸工程處當差,並允王夫人前往。只是對賈赦、賈璉,似未甚施恩,只不過把原議的流放兩處,並作打牲烏拉一處,讓他們父子得以有個照應罷了,且未允夫人們同往……”詹光問:“怎不聞那王熙鳳的訊息?”卜固修道:“我原也納悶,她惡貫滿盈,怎能寬宥?後問了這府里長史官,才知詳情。結案時,細審她的身份,竟早已不是主子,抄家前半年,那賈璉已將她休了,將通房丫頭平兒扶了正,兩個人換了一個過子——所以只把她的諸罪,都歸併到賈璉身上。不過她和那平兒,還有兩府裡的犯婦姬妾家人等,這兩天都要帶到崇文門發售,再無人買走,便一律強配為奴了。”兩人邊議論邊繼續清點物品,只見桌案上陳列著些纏絲瑪瑙碟、掐絲琺琅盒、白玉比目磬、墨煙凍石鼎、烏銀梅花自斟壺、黃楊根整雕大套杯、捏絲戧金五彩大捧盒……詹光嘆道:“那賈寶玉,雖說是恩准遣返金陵原籍祖塋居住,可今後哪兒還能有這些個器用排場?”卜固修說:“錦衣紈褲、飫甘饜肥,於他而言早已是來如春夢去如煙了吧,年初有人親見過他寒冬噎酸齏、雪夜圍破氈的慘相,形容給我聽,回想當年親歷所見,不禁唏噓良久。依我想來,到如今他也過慣了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了,回原籍祖塋,苦的恐怕還不是吃用上的事;那賈琮、賈環等,也是恩旨遣回,只怕棠棣之威,令他比當更夫還要難受呢!”詹光問:“賈蘭不回金陵麼?”卜固修說:“本來就把他們另當別論,現在更恩准他們在城區自購民房安居。那李宮裁對兩府其他人等的遭際竟置若罔聞,一心一意只督促賈蘭埋頭攻書,期待有一天蟾宮折桂。”詹光道:“兩府的宅第,還有賈赦的別院,更加上那當年元妃省親時蓋起的大觀園,也不知皇上究竟想賞給誰家?大觀園裡好像還有家廟,裡頭是和尚還是尼姑?是否早已攆出?”卜固修說:“那些螻蟻,或攆出,或一併賞予新貴,誰去細問他們的死活!聖上倒是特地將兩府的一應古董文物器用細軟全數賞給了咱們王爺,可見優渥非常。咱們還是專心檢視為好,不要一會兒王爺到了,應對時語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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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之死(2)
正說著,便聞忠愨堂那邊傳來履響人聲,二人忙趨廳門垂手伺候。忠順王爺,由長史官陪同,身後跟著幾個隨從,步入了過廳。那王爺已年近七旬,枯骨支離、蛇面禿眉,不過身架高大,每日定時進補,精氣神提起來時,倒也聲高欲熾。大略地將所擺出的物品掃描一遍後,詹光便將古董中的“軟彩”精品逐一指點解釋,其中一架賈代善時蒐羅的慧紋,系當年蘇州刺繡世家的慧孃親刺,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卉草字詩詞的纓珞,細看竟是溫庭筠的《菩薩蠻》,有“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等句,詹光道:“賈府原存三件,兩件早已獻入宮中……”王爺也未覺精彩,只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