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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獨夫民賊,李煜屬於既無大善,也無大惡的一個。加之大家對他的詩懷有好感,對他的死抱著同情,也就不咎既往。而且,為帝之初,大概還是做了一些不庸不昏的善政,陸游在《南唐書》裡說,“境內賴以少安者,十有五年。”江南這塊地方,只要不打仗,就豐衣足食,也許由於短暫的偏安小康局面,拿進貢的銀子買來的和平,詩人又不安生了,領導潮流,別出心裁,異想天開,匪夷所思地興起一股纏足之風。

飽暖思淫慾,也真是拿這位“食色性也”的皇帝無可奈何。

據清?錢泳在《履園叢話》中考證:“裹足之事始於何時?《道山新聞》雲:‘李後主窈娘以帛繞足,令纖小屈足新月狀。’唐縞有詩云:‘蓮中花更好,雲裡月常新。’因窈娘而作也。張邦基《墨莊漫錄》,亦謂弓足起於南唐李後主,是為裹足之始。”由他始作俑,直到辛亥革命才終結的纏足陋習,據西方學者靄理斯認定,這是一種性虐待的變態行為。竟折磨漢族婦女,達一千年之久,這位詩人皇帝,按上海話講,可就是真正的作孽了。中國出了三百多位皇帝,獨他這個舉動,是最出格的,最具其個人色彩的,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哪怕全世界的皇帝加在一起,也找不出一位用這樣方法青史留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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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後主之死(3)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故爾“越王好勇,而民多輕死,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韓非子》),中國人習慣了上面咳嗽,下面感冒,皇帝放屁,臣民就是五雷轟頂,誠惶誠恐。要是這位情聖兼詩人,不當這個國主,沒有這份最高權力,會弄成舉國皆小腳娘子,蔚然可觀的盛況來嗎?所謂群眾運動,說到底,是運動群眾。如果李煜僅僅是一位詩人,有這種變態心理,頂多騙騙幾個沒頭腦的女孩。但他是至尊至貴的天子,發出史無前例的纏足號召,馬屁精跟著起鬨,御用文人跟著鼓吹,可憐的老百姓敢不雷厲風行麼?

所以,權力這東西,很怪,很可怕,它具有一種催化劑的作用,能將人性中的最本質的惡,釋放出來。釋小惡,則斤斤其得,孜孜其欲;釋中惡,則不擇手段,無所不為;釋大惡,則恬不知恥,倒行逆施。這公式就是:“權力+誘惑=邪惡”。越大的權力,越大的誘惑,也就產生越大的邪惡。私慾膨脹到了極點,野心萌發到了極點,最後就成了晚期的癌症患者,轉移擴散,不可救藥。

李煜做一個純粹的詩人時,頂多是優哉遊哉的公子哥兒,石頭城中的第一情種;可一當上惟闢作威,惟闢作福的皇帝,權力使他往昏君方向發展。提倡纏足,就是他的惡的一次釋放。

老實講,手中握有權力,是了不起的,神氣活現,吆五喝六,前呼後擁,屁股冒煙;對有些人來講,是禍,是福,還得兩說著呢?這些年,冷眼旁觀周遭的文人,當官當得###不離十者,固然有,而當官當得聲名狼藉,頂風臭四十里者,好像更有。小人得志,蠅營狗苟,欺世盜名,永無厭足,在權力催化下引發的人性畸變,哪裡還有什麼文人品味,一張肉臉上活生生寫著名利二字,令人慘不忍睹。

繼而一想,這班人寫不出東西,不撈名謀利,又能幹什麼呢?

王國維所說的“真”詩人,那是有“真”本事的。治國為其短,寫詩為其長,打仗是其短,作畫是其長。《珍席放談》一書說:“江南李後主善詞章,能書畫,盡皆臻妙絕。”作者高晦叟,為宋代人,距李後主不遠,有這個評價,足見詩人風流絕世,才華絕代,並非溢美之詞。

公元962年(宋建隆二年),李煜繼位之時,給趙匡胤打了個報告,他對他自己不適宜當皇帝,更適宜當詩人,很清楚地表明瞭內心的苦衷。“臣本於諸子,實愧非才,自出膠庠,心疏利祿,被父兄之蔭育,樂日月以優遊,思追巢許之餘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