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益感慨道:「我在外躲了三年,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回金陵, 和阿姐團聚了, 這一切好像夢一般。」
沈瓊英又開始擔心弟弟的刑罰,轉而問顧希言:「定的什麼日子行刑啊?」
顧希言隨即道:「本月二十日。」
沈瓊英眉頭微蹙:「不知益兒的身體能承受的了不?」
顧希言遲疑了一下道:「我可以叮囑衙役們,讓他們」
「顧大哥, 阿姐。」沈均益隨即道:「不必了。張允中身敗名裂, 謝思明、謝臨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心願已了。至於受杖責, 那是我應得的。我年紀輕身體壯,這點刑罰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你們實在多慮了。」
顧希言拍拍沈均益的肩膀道:「益兒能這麼想,真是長大了。男子漢就是要一人做事一人當。」
沈瓊英一個眼風掃過來,顧希言忙道:「當然,我會提醒衙役們,打的時候不會傷了筋骨, 你放心吧。」
按照國朝律法,凡受杖刑者,需褪去衣褲,不得有半寸布在股,兩名行刑人將受刑者按在地上,腰間掂起青磚一塊或數塊,行刑人各站左右持杖掌刑,杖為毛竹製作,長五尺,寬五分。另有一人在一旁大聲喊數記錄。
應天府的衙役都是積年的老吏了,自然知道杖責的技巧。有一種是傷骨不傷皮的打法。打人的時候不瞄準皮肉,直接衝著骨頭打,全憑一股狠勁兒。這種情況大多是仇家使銀子行賄掌刑之人,犯人很可能一頓板子打下來就斃命了,即使是年輕力壯之人也得落個半殘,在床上躺半個多月都下不了地。
還有一種是傷皮不傷骨的打法,對身體傷害較小。其實也就是做做樣子。在杖責時用竹杖的上半邊打,向下掄板子中途要收勁,這樣就只有一部分重量落在犯人身上,別看打起來聲音很響,可犯人卻不會覺得特別疼。
因為是顧希言特別囑咐,所以衙役們行刑時對沈均益格外手下留情,竹杖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沈均益很配合地大聲喊了出來,不一會兒功夫便處罰完畢。
即使衙役收了勁,但沈均益的屁股還是被打得血肉模糊,得要兩個人攙著才能勉強站起來,顧希言僱了一頂轎子送他回醉仙樓。坊間是向無秘密可言的,百姓們開始私下議論此事。
「你聽說了嗎?醉仙樓沈掌櫃的弟弟回來了,據說他是殺死張允中的真兇呢。不過張允中害死了他父親,他是為父報仇,所以只受了杖刑。」一名中年婦女低聲道。
一位鬢髪皆白的老者隨即道:「張允中害了那麼多人,罪孽深重,要我說沈小哥兒是好樣的,他這是在為民除害。」
「對。」一名青年男子憤憤道:「父母之仇本就不共戴天,何況張允中作惡多端,凌遲處死都不為過,這種死法實在便宜了他。沈小哥是英雄,要我說這杖刑實在多餘。」
一時間沈均益為父報仇的事跡傳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大多數人都認為他智勇雙全、孝義可嘉,甚至有人根據他的事跡寫成話本,在勾欄瓦舍廣為流傳,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沈均益被抬回家醉仙樓時,沈瓊英一早便在門口等待著,見到弟弟的衣褲之間都染了血跡,不由紅了眼圈道:「這一次你受苦了。」
沈均益雖然相當狼狽,但神色卻很輕鬆,毫不介意笑道:「衙役們已經手下留情了,只是些皮肉傷,並沒有傷及筋骨,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十天半個月後還是一條好漢。」
春蘭等人已是搬了春凳來,將沈均益抬到寢室榻上趴下,沈瓊英仔細檢視傷口,小心塗了藥,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還說打的不重,你看都血肉模糊了,足足腫起這麼高。」
沈均益失笑道:「畢竟是杖責,總得做做樣子吧。不過看上去嚇人,其實根本沒那麼嚴重,我躺上幾天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