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嬌問:“你如何得知?”
李曄道:“若是儒門也選擇了朱溫,崔克禮就會敞開平盧大門,迎接朱溫入境。”
宋嬌怔了怔:“崔克禮可是你舅舅!崔家當真會如此?”
李曄呵呵笑了一聲:“江山面前,連父子都能相殘,何曾有過親情容身之地?”
宋嬌沉聲道:“所以你這是在賭!”
李曄道:“賭注就是平盧。”
宋嬌聲音漸寒:“平盧可是你的根基之地!”
李曄道:“與摸清儒門的選擇佈局相比,平盧五州之地,並非不可放上賭桌。”
宋嬌啞然。
李曄的目光漸漸變得如鋒刃般銳利:“這就是天下大爭!”
受他影響,宋嬌眼中也有了殺氣:“所以河東必須要拿下,絕不容有失!”
願意將平盧放上賭桌,不代表就要捨棄它,要不然李曄也不會派上官傾城率軍回援。就算崔克禮開啟了青州城大門,上官傾城帶兩萬餘精騎,配合妖族修士,也足以守住平盧西面二州,撐到李曄領軍回援。
掃蕩河東各州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大軍還沒從太原城開拔,李曄就收到了幾個州主動遞交的降書。
其實也不是降書,因為這些州的刺史,無不自稱大唐忠臣。
他們在表書中對李曄歌功頌德,盛讚李曄趕跑李克用這狼子野心之輩,解河東百姓於水深,正放下玉筆抬起頭來,透過窗臺便看到了隔著一個院子,站在殿宇屋頂上的飛鴻大士。
窗欞限制了李曄的視野寬度,卻也勾畫出一副意境完整的構圖。
明淨的圓月正落在輪廓寬廣的飛簷上,瓦片上灑滿了凱凱白雪般的清輝,旁邊的槐樹枝繁葉茂,風聲中傳來韻律完整的莎莎輕響。
白衣白裙的飛鴻大士,安靜站在飛簷翹起的一角,髮腳在皓月前紛飛輕舞。她手裡提著一個酒罈,也不知在彼處站了多久,久到跟月色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李曄這幾日忙於俗務,倒是忽略了跟對方的約定。
“我馬上就要返回佛域,你答應我的酒,卻還沒有請。”她說。
李曄有些失神。
他從未發現,原來飛鴻大士的身形也是那樣纖瘦,單薄的好似一片會隨風而逝的飄葉。
或許是圓月的襯托,或許是夜風的吹佛,或許已經到來的離別,某些從未發現的情緒,才在此刻浮上眉頭,沉入心頭。
原來真的有些人,就算不看臉,也可以讓人體會到窒息的美。
李曄從書案後站起身,掠出窗臺,落到飛簷上。
然而當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張臉固然肌如凝脂,五官完美到沒有丁點兒瑕疵,精緻的像是絕品瓷器,但這並不是原因。
曾今,他日夜面對這張臉四十年,卻沒有格外的觸動。那是是因為,這張臉上的表情總是一成不變,哪怕她再美,哪怕這裡面早就隱藏了江南小雨般的淡淡愁緒,他也不曾用心去體味。
而今夜,或許是清輝讓羊脂般的肌膚有了異樣光澤,才讓她鮮活的看起來不再千篇一律。
但李曄知道,月光並不是原因,此刻飛鴻大士的臉上,的確別有言語。
飛鴻大士將手裡的酒罈遞給不無尷尬的李曄,動作輕緩,聲音同樣如此,但聽起來卻有些不一樣,因為她臉上浮現了一縷明動的笑容:“當你想要喝酒的時候,並不會特別在意酒是誰買來的。”
兩人在飛簷上並排坐下,飛鴻大士拿出羊脂玉淨瓶,兩人先喝了一輪。
即便還不夠格被稱為酒鬼,李曄卻也是好酒之人,然而此刻佳釀入吼,他卻失敗的沒有品出什麼滋味來。大抵烈酒確實徑直入吼了,都沒有在舌尖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