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說話,卻已知道她惱了。
那一瞬間,真是悔極了。不是懊悔怎的殺了這麼多的人,傷了這麼多性命,而是懊悔讓這些屍身血肉髒了她的裙子。
她站在他面前,周圍人誰都不屑看在眼裡,她的眼裡便只有他。
雖是讓她怒了,他心裡卻還是有一絲欣喜的,震怒也算在乎,她那靜如古井的上神之心竟還為他起了一絲波瀾,破了不嗔不怒的戒。
“想不到你日日跟在我身邊,妖性也沒有半點收斂。終究是我高看了你,你只不過是只凶煞的金眼蛇而已,不若上古神獸的悟性。從此你我再無干系,與君割袍斷義。”
那時他是嚇傻了,伸手去攔卻已經是晚了,沉錦上神用仙術所化的一道刀光將袖子劈成兩段,他伸手過去,只接到那半截刀光劃傷了手,血落在那一縷粉色的袖布之上宛如紅梅瓣瓣。
如今的忘川城冷雖還是冷著。卻無人再敢生事,已然成了妖界唯一一片淨土。
易容為亂羽的妖君重華將懷裡的人又摟緊了幾分,像是怕她和當年一般,衣袖一揮便了無聲息了。
這街上燈籠最大的那家便是忘川城生意最好的客棧,富春樓。和周圍的建築一般都是幾寸高的石頭壘起來的,與人間的木質結構的閣樓不同,但在這冰天雪地裡卻有一種古樸的暖意。這門也是用玄武石做的,厚重無比,平日裡開張都要兩個虎族的強壯店小二一齊使勁才能推開。
妖君重華只是一腳,便叫那門轟然開出一條縫來。
店家聽見如此大的聲響自然是匆匆忙忙裹著衣服,披頭散髮的從二樓跑了下來。手裡的蠟燭因灌入的冷風而搖曳不已。
藉著蠟燭的星火之光,客棧的老闆這才看出這來的原是兩個人,男的英武不凡,女的嬌小玲瓏,摸樣倒是看不清楚。富春樓的老闆原也是走南闖北的,怎麼會看不出這兩人的不尋常,這男子一身穿著皆是富貴裝,但是那大氅的料子就是用足金的金絲銀線質的。
雖是如此,可這已經是二更天了,天色實在是晚了。打著千說道:“公子小店已經是客滿了,客官不如去別家店看看吧。”
妖君重華原是這間富春樓的常客,又是忘川城主,往日裡這老闆怎麼阿諛奉承他沒見過的,如今見他換了一張亂羽的臉,竟然敢給他擺臉子了。於是冷哼一聲,自個找了個地方端坐著,抱著蘇亂錦,胡亂理了理她額前的碎髮,露出大氅裡紫金色的袍子,金蛇亂舞的碎花。
那老闆一見那袍子的料子便機靈了幾分,立刻哈巴狗似的趕了過來,跪在妖君重華的腳下。
“君上怎麼的換了一張這般平常的臉啊,叫小的們都沒看出來,差點失禮於君上。”
妖君重華摸著臉上亂羽的人皮,薄薄的一層,宛如蟬翼,緊巴巴的繃著臉。亂羽的臉也是禍水樣的,有幾分輕佻就有幾分風情,但與妖君重華這般絕豔的容顏相比自然是平常了些。那一張薄薄的人皮,掩去了他許多顏色,他卻不在意,也並沒有要撕去的意思。
“既然知道是本君,那可還有上好的上房。”
老闆眼巴巴的跪著,畢恭畢敬的敬著,說道:“君上光臨,那是鄙人的福氣,甭說這上房了,就是要把這客棧敬獻了又有何不可。”
妖君重華輕笑一聲:“算你機靈。”
懷中的蘇亂錦咕嘟了幾聲,抓著妖君重華的衣襟,喊了一聲:“掌櫃的……掌櫃……”
那老闆的眼睛也是極尖的,一眼便覺出妖君重華懷中的女子似有不妥。一股子的生人味,竟然是香甜的人肉味,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斂了斂神色。舔著臉笑著說道:“君上這是從哪兒找的小娘子啊,竟是個皮香肉嫩的凡人。換口味了麼?”
妖君重華桀桀一笑,說不出的古怪又情深,只道了一句:“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