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是越做越小,捧紅了張金梁,這小子日後怎麼樣,誰也不知道,竟然落李金亮後面,劉子凡還在邊上靠著?這上面究竟是怎麼想的?反擊右傾翻案咋又不搞了?這回又整出兩個“凡是”來,一會兒反左,一會兒反右,到底是誰錯啦?左右都不是?那中間才是呀?中間現在都有誰?一鱗半爪的思想,在混沌中迷糊著,要依我說:這鳥官,咱不幹算啦,出力咋還不討好嘞,憑三弟這頭腦,隨便幹個什麼,不都是人上人?何必在這棵老樹上吊死?公社這會兒,就沒個正主,這破官當得憋屈,三弟啊,我可是為你著想啊,毛主席他老人家一不在,這幫子人就亂搞,還能不出事?唐山大地震是凶兆呀,這一震,就震碎了山河,他居然滴下幾點淚來,這演的是哪一齣呀,咋還看不懂了呢?人不能欺天的。
賈雲金在杞人憂天時,病魔卻像種子,種在他心裡,竟然開枝散葉,綻放出豔豔灼灼的花,從那一夜起,心口疼就如影隨形跟著他,他哪裡知道:這種疼不是受涼,而是一種叫癌症的病痛,悄無聲息伸出無數條絲狀的捲曲,像葡萄的觸角,捆住了他,從有症狀,到死只有一年時間,這一年有好多次回想起他看到的黑影子,最終才唯心地明白:這是李默海在懲戒知情不報的叛徒!
張國英只要有人提到李建彬,她就會心驚肉跳半天,或許這某根敏感神經,像繩子一搓動引起的,她一邊得意收拾著羅盛林,一邊還要牽掛她的於心不甘,其實那時的李建彬,也就普通得很,算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對於石桂梅,雖未謀面,耳朵裡也多少灌了點兒風,她比自己何如?懷著這樣的好奇,總想見見這位輕鬆越過她而上位的人,這點兒好奇心,一直折磨著她,直到五年之後,她才見到真人,這一見才知道自己失落是必然,石桂梅不講學問,就單講人,她就敗落得心服口服,李建彬這隻獾豬,長著狗眼嘞,一看一個準,張國英曾經自詡姿色不錯,算是上乘,所以她持美折騰,那些年,羅盛林就像文革時的地富反壞右,無論怎樣討好張國英,都會被聲叱吒,被意折磨,晚年的羅盛林隨著退休的鐘聲敲響,退休金蹭蹭蹭往上長,身價就一下提高了,張國英卻是每況愈下地衰老,年輕時的本錢,已經輸個精光,拿羅盛林當瓣蒜,也是那個時間,被折磨慣了,突然改變,反倒不習慣了,人都是會變的嘛,一直驕傲如公主的張國英才知道自己揀到了個寶。
鄒紫陽像棵樹,往鑽天里長,越來越高,越來越細,也就越來越招女孩子喜歡,他戴個寬邊眼鏡,雖然不怎麼白,卻比鄒慶雲要強多了,石小蘭斷了和鄒慶雲的關係,還在鄒家那小院裡,一年四季日息而作,日升而做,別人已經把她和鄒慶雲割裂開來,彷彿就不曾有過這麼樣一個人,到是一雙兒女不斷有信傳來,像鴿子,偶爾如石子投進她的平靜如水的心裡,蕩起一圈圈幸福的漣漪,那究竟是幸福還是光斑,靠人給她讀信,臉上才會舒展一下,在會在眾人交口稱讚的聲裡,心酥一下,鄒紫陽和鄒紫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一兩個星期就會在不同時間給她來一封信,只談學習和他們對於未來的打算,絕口不提鄒慶雲的什麼事,鄒慶雲是斷了線的風箏,偶爾有人提及這個名字,她會心驚肉跳一下,從廣播聽到鄒慶雲的聲音,也會痙攣上一陣,想想,往深裡想也會滴幾滴淚,僅此而已,曾經的曾經,怎肯相忘,他究竟怎樣?沒人知道。
林杉路經時,還特意來看過她,除了帶些東西來,說些安慰的話,絕口不提鄒慶雲任何事,她到是想聽,可人家不講,她到喉嚨的話,又戀戀不捨咽回去,藕斷絲連,那份牽掛還在,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林杉拍拍她,“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有!真沒有!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特別感謝你!”
“你呀,屬鴨子的,煮熟了,嘴都是硬,你要不問,我還真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