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救藥那種,我的秉性異於常人,且不肯將就,至於湊合,那是四十歲以後的事,那是不得不湊合,人生苦又短,人生的太陽已經西墜,能給騰挪的時間和空間實在有限,孤獨的生活膩歪了,在搖擺之中,如飛蛾撲火,別人都說:拾到的也要拿起來看看,我卻沒有,如飢不擇食的人,囫圇吞棗,慾火燃燒,很快把我燒得焦糊,我重新墜入凡間,比起一般人,整整晚了二十年,一代人的成長期,拎不清俗務,至今沉醉於文海里,一生博弈,一生潦倒,生平之愛好,誤我半生,毀我一生,不曾有過半點動搖。
誰攀了誰的高枝,不好定性,他們喜結連理時,家鄉人不知道,父母不知道,我們這些近親更是不知道,金晶出生,這團迷霧才在賈家溝散去,那些曾經對我大姐李愛華念念不忘的人,這心一下子就死了。
李建武一生有三女三子,平凡而普通,我上初中的第一年,我敬愛的李建武老師,卻遭受了人生第一次滑鐵盧,那是剛剛經歷過撥亂反正的年代,錯誤正在被修正,許多正可以揚眉吐氣的時候,大約有了接班的人,亦有一批老民辦轉正的時候,規矩初定,算是一切方興未艾時,曾經被誣為“臭老九”的教師隊伍,剛剛喘上一口氣,新的折騰又開始了,扒扒李建武的履歷:你會驚奇地發現,他是教育界的常勝將軍,在語文這一塊,他精專老道,教畢業班是他拿手戲,老私塾的底子,能寫不會算,對於數學一竅不通,但語文又是一把寶刀,這樣趟過舊社會汙濁的人,學有精專,何必面面俱到,顧此失彼?但當權者他不管這些,坐在辦公室裡,一味瞎搞,那時間一幫外行正在領導內行,一切都是想當然。
時代之殤,用生命去祭奠,這是何嘗如刀剜心的事,它就活生生髮生兩個“凡事”盛行時期,掩卷長嘆,哀婉難回,他迷一樣殉命:時代,那個時代欠李建武老師一聲深深地問候:曾幾何時,淚灑故土,故土還在,人已嫋嫋。
所有未轉正的民辦教師一律參加由縣教育局主辦的教師資格考試,考語文和數學兩門以及教育教學理論,民辦教師是特殊年代的產物,他們當中許多人文化雖不高,但教育精神可嘉,他們本來水平就良莠不齊,有些人就是混了一輩子,在考試前,李建武基於自己對數學上的弱項,向中心校陳述自己的不足,希望中心校能夠聽到他的心聲。
然而中心校韓校長視這個為兒戲,一不申請,二不彙報,甚至嘲笑他,“你想僭越教改之外嗎?有這種可能嗎?這次教改就是要找出你們這些混進教師隊伍中的另類!”
“你不是很厲害嗎?怕了?你也有怕的時候?你不是一直教畢業班嗎?聽說還是其中的佼佼者,中心校老師都不是個,能耐呀!”坐慣交椅的人,是何等猖狂和無知。
申請無望,參加硬考,結果出來:令人啼笑皆非,語文以及教育教學理論李建武拔得頭籌,數學則貽笑大方:8分!走向兩個極端,如果當時韓校長能如實彙報並不採取激烈手段,或許李建武是可以留置在教育崗位上的,但在考試後,他卻被開除了,這是怎樣一種草菅人命?下不報上不知道,這是時代的悲哀。
五十多歲,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對教育如此痴迷卻不計較得失報酬的人,遭受著歷史不公正待遇,一個走過文革在迎接撥亂反正曙光的到來之際,卻如夸父,倒在乾渴的路上,我們這個時代不該追憶嗎?
他乘著夜色回家,在家睡上五天,不敢出門,不想出門,怕問怕知,他一直抬不起頭來,總覺丟盡了人,因羞愧而難當,半年以後,他瘋了,拖著沉重的椅子,到處罵人,從不罵人的人,咋就破了戒?當我立在他面前時,他像不認識我似的,“你走!你走!”他指著外面,很害怕的樣子,據他小女兒說:除了不罵我,其他人全罵!這是典型的推過磨殺驢吃,比這個更惡毒,我的心悲涼到了一定程度,像一塊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