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驚地盯著最後那張照片,忽然覺得喉嚨口堵得厲害。
那個小女兒才三四歲大的樣子,臉盤很像她媽媽、一頭稻草色的捲毛,一條胖胖的小手臂摟著她媽媽的肩膀、還很調皮地把一條小胖腿擱在她媽媽的膝蓋上,像是在使勁往上蹬、想要爬到她媽媽懷裡一樣。
天哪!什麼樣的人才能如此奮不顧身地去救他人的性命啊?
我曾經看過不少採訪那些見義勇為的英雄們的報道,還記得當記者問及他們在救人的那一霎那究竟是怎麼想的時候,不少英雄都顯得很困惑和迷茫的樣子,有幾個說:在衝進去救人的時候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送命!那麼這個女醫師呢?她可是第二次進入火海了呀?不可能沒有想到可能會送命的吧?這……算不算是最崇高的一種精神了呢?捨己、為人啊!
我說過,我怕死、怕疼、怕活受罪!從小到大看過的無數革命先驅們不畏艱險、不怕酷刑,忠貞不渝地跟黨走的電影、電視劇,一邊看我一邊想(不準鄙視我!),要換做是我,不用老虎凳、辣椒水地招呼我、我肯定立馬就招了!我爸每次聽我這麼大放厥詞、每次都要笑話我說:還好我們黨英明、沒把我這號人招入黨內,否則肯定是個叛黨叛國的敗類!氣得我……
08年汶川地震那會兒,國喪的頭一二天,正趕上我休息在家。巴巴地趕去人民廣場、接受了一遍刻骨銘心的愛國再教育,哭得我跟個淚人似的!回家後就坐在變成黑白了的電視機前頭再哭,一邊哭一邊又在反思:要是我在現場的話、會像九歲的小娃娃林浩那樣用羸弱的身軀去揹負同學們的生命嗎?看到範跑跑的報道之後,一邊跟著大傢伙群起而攻之、一邊又在想:我呢?也會一溜煙地逃命去了、變成個何跑跑吧?
方致遠曾經說過,早年在醫院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因為他當時百無聊賴、萬念俱灰的時候我闖了進來……雖不是為他,但是多少給他帶了點新鮮氣來,所以他就對我有了興趣……和性趣!那這次他為什麼又要自殺呢?是不是又萬念俱灰了呢?掐掐指頭算算,那時的他應該才二十歲,剛因為在復旦沒找著我而回英國沒多久吧?方致新的眼睛……應該還沒復明!那他是不是覺得了無生趣了呢?可憐的小混蛋啊?為什麼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的時候,背後卻藏著個這麼陰暗的影子呢?如果我真要是因為什麼事兒……比如說為了生孩子的事兒跟他鬧崩了,他會怎麼樣呢?方致新的眼睛眼看著就又要不行了啊!
想著、想著,曾經有過的那種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又復甦了!
心思細膩如方致遠,這位女醫師之死該讓他多內疚、多自責啊?我連想都無法想!難怪他不願意再做復健了!他是在用身體的枯萎來懲罰自己吧?!也難怪方致新不願意直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這……怎麼說得清啊?!
我在電腦前坐了很久,慢慢地、一條一條地解讀著方致遠的過去。嘴裡有種又苦又澀的味道,卻懶得去倒杯水來喝。隨著一頁一頁地翻轉,我那張清單上的不少疑問已經在這字裡行間裡得到了解答,那些沒有找到答案的、我也不想再多問了!還有什麼關係呢?他能好端端、笑嘻嘻地在我面前晃悠不就好了?不就天下太平了?
五點剛過,他的電話又來了……這次打的是房間電話。
“我馬上就到咯!”興沖沖的口氣。
“馬上就到了還打什麼電話?這麼不經濟!”
“嘿嘿,想你了嘛!”
“去去去!要不要臉呀?不把司機當人看是不是呀?”
“呵呵!”又是一聲傻笑,“快點換衣服,等一下去乘船!”
“啊?真去?”我愣住了。
“嗯!我問過了,帆船我上不去,可是普通的渡輪可以,票都買好啦!”他更加興沖沖起來,“等我一回來就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