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點點頭。
再接再勵,「那你說說看,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誰決定的?」
師父好奇地看著我,恐怕是吃驚我竟然問這麼有建設性的問題,他摸摸我的頭回答:「緣分天註定,你遇到我們當然是老天決定的了。」
「那你說說看,老天和我究竟是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
我的問題讓師父呆在那裡,半晌沒說話,他背向我而坐,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寬闊的肩膀和散落其上亂蓬蓬的頭髮。他單手支著下巴,真難得他也會陷入沉思!我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試著喊了一聲:「師父?」
他沒有回頭,更沒有答話。
我努力撐起身子,靠近了些看向他,「師父?」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氣死。他這麼坐著就打起瞌睡來了!
深呼吸一口,湊到他耳邊長篇大論,「師父!吃飯了!有香辣碎骨雞、白水滾鮮筍、蜂蜜芙蓉蛋、葡萄糯米湯,香濃味酥,入口即化,保管你吃一次想二次,吃二次,想一輩子!你聞聞,那個香啊!」
沉睡。
再呼吸一口,湊到他耳邊大喊:「師父,著火了!天都燒紅半邊了!你聽到這劈劈啪啪的聲音沒有,你感覺到這燙手的溫度沒!火勢太近了,越來越近了!再不走我們就要葬身火海,連骨頭都不剩一根,連骨灰都不剩一撮!」
沉睡。
沉思良久,輕輕說了句:「師父,小黑來了。」
師父渾身一抖,雙眼圓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的寶劍,在空中舞了一個大圈,劍光凜凜,好不駭人!隨後劍身大回轉,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聲音顫抖著道:「你你你別過來!」
我認識師父快二十年了,從來沒看過他行動這麼俐落過。
師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眼光在房間裡掃射再三,沒有發現小黑的身影,放鬆、收劍、坐下、入睡,一氣呵成。
我無語,看來是不能指望他陪陪我了。想起來走走可是腰背還疼得緊,只能幹躺著。躺著無事,我免不了將這些日子的事前後想了一次。
從頭至尾,於鏡都是騙我,現在我很清楚。
心裡悶悶的,他這麼對我真有點枉費我給他跑前跑後地賣命。
如果不是小黑的關係,恐怕我一輩子,都會活在這個騙局裡面。把他當作溫柔貼心的愛人,受到我性侵害——很可能一生僅僅只有一次的受害者,我失落在時間中的唯一依靠。這一次機緣巧合他的陰謀沒有完全成功,但下一次呢?我是不是又會掉進他的什麼陷阱了,然後再也沒有人來點醒我了?我是不是會被他耍來耍去,隨心所欲還對他滿心感激?
而且就小黑指控於鏡的那些話,像那紅色的寶玉,於鏡擺明了是計中計。我開始意識到於鏡設下的圈套,或許不止是套我,可能也打算一併套了師父和小黑。
想到被關在畫裡的時候,我一直都等著於鏡來救我,可是最後來的卻不是他。是不是老天爺在向我暗示,他不是我要等的人?
這個時候,我和師父在山裡度過的那段歲月浮上心頭,那些在山裡捕獵的安穩日子,我和師父兩人懶散地湊在一起,沒有欺騙。
我想回去。
這個念頭一在我心頭點燃,就撲不滅了。
山裡春色宜人,夏花璀璨,秋景靜謐,冬日寧靜,我明明記得那麼清楚,為什麼把於鏡裝在心裡的時候,我卻把這些都忘了?
雖然對於鏡,心裡到底有些不捨,但也許山裡的那些才是我需要的生活。這些不捨和隱隱作痛,應該很快就忘記了吧。
「師父,你睡醒了後,就帶我回去吧。」我低聲說。
回應我的,是師父一聲高亢的呼嚕聲。
正無聊著,我眼角的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