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的臉上讀不出表情,他只是側了身,一肘倚在椅上,目光深沉地直視虞從舟,淡淡說,
「那你呢?不須要籠絡麼?」
虞從舟心中一凜,不知王如此問是何用意。他垂下眼睫,雙眉輕扣,平靜說道,
「須要。」
待他再抬起眼,他復又帶著平淡笑容,目光溫潤、容情如玉。他承著趙王的視線說,
「王城為籠,王心為絡。從舟生於籠中,這一生,早已繫於絡上。」
這一番話,當日晚間便傳入廉將軍耳中。究竟是因為李公公向來與廉將軍交好,還是因為趙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使李公公將這即將拜他為帥的喜訊傳入廉府,則不得而知。
廉頗聞罷,輕擄須髯,軒然笑道,「不愛錦上添花,卻肯雪中送炭,這虞小子… 「 他想起虞從舟為取李兌通敵罪證,深入雪山、以身犯險,之後又為國家名譽,事無張揚,盡掩己功。如今王上終得親政,這小子沒為自己邀功,反而讓賢輕爵,他心中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泛舟江心
仍說這邊趙王和虞從舟,兩相沉寂一陣,只因深知彼意,信篤則無話、欲執手卻作罷。
而虞福此時進來通報,說後門有客來訪,又是上次那個范雎。
趙王轉身看了一眼半醒樓的內室,對虞福做了個手勢說,「寡人不想見陌生人。」 便起身向那間內室走去。
虞從舟躬身行了一禮,目送趙王,忽然想起一事說,「此人擅長蠱惑人心,若平原君向王引薦此人,王也暫莫見他。」
趙王點了點頭,走進內室。
少頃,虞福引了范雎進來。虞從舟飲了一口茶,留一葉茶片在唇間來回摩挲,品苦品香,宛轉不放。他似笑非笑地說,
「虞福,我虞府的正門可是朽壞了?」
「朽壞?沒有啊。」
「那為何範先生總是不走正門,偏愛從後門來訪呢?」
范雎施了一禮,緩緩答道,「既然有捷徑,範某又何苦去正門呢。是正是後,皆為客留,若有近求,何必遠謀?」
范雎不卑不亢,虞從舟便淺笑一聲、洗耳恭聽他的謀求。
原來,李兌倒勢,如今相邦之位空懸。范雎此番是來遊說虞從舟,為平原君謀取這相位。他巧舌如簧,自然滔滔不絕,但有兩點,的確說中虞從舟心中所想,「若拜資深元老為相,不怕他培植黨羽、專政朝野,他年變成第二個李兌麼?若拜忠心卻太年輕之人為相,老臣心口不服,各派勢力覬覦打壓,朝中必起紛爭。而平原君,乃宗室公子,大王三弟。拜為相邦,又有誰敢非議?」
「範先生既然有此深慮,為何不直接上書於王,反而來說與我聽?」 虞從舟嘴角帶著淺笑,柔和如荑,眼光卻深邃而不可測意。
范雎並不揣測,反而回以相同的笑容,
「範某方才說過,既有捷徑,又何苦繞遠?能說與虞君聽,自然勝過大王案上、奏摺堆中苦埋的一卷書簡。」
范雎說罷,也未再多言語,反而作揖告辭。
他既走遠,趙王走出內室,看了看虞從舟說,「此人的確擅長左右人心。我沒有見過他,但我聽過他的聲音。他彼時一席話,的確左右了我的一件決定…」
虞從舟見王並不繼續說,便也不細問,只說,「從舟雖不清楚他為何來虞府遊說,但他此次所說,確有道理。」
「他是三弟門客,自然為三弟謀相位。」
「他不像是普通門客。」 虞從舟搖了搖頭,「他所說的那些理由,絕不是他心中真實所想,只不過,的確說中了一些時局要害。」
趙王踱出幾步,沉思而語,「我宗室諸位公子中,三弟的確最賢,但阿勝尚未滿弱冠之年…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