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銅門在那人走出來後又自動關上,站在石梯旁的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看著從銅門裡走出來的身影。此人神情疲乏,形容憔悴,下穿深灰色的褲子,上穿一件黑色的秋冬風雪外套,寥寥無幾的灰頭髮下面,是一張枯瘦的臉,包著骨頭的臉皮還很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樓梯口燈光的問題,那張枯瘦的臉顯得非常蠟黃,像非洲得了瘧疾的難民。
突然間從地下沉寂的空間裡冒出一張枯瘦黑黃的臉,不自然的目光,骨瘦如柴的身影,讓人感覺像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乾屍。葉婉緊張地看了一下身邊的高平膺,他皺著眉盯著“乾屍”,沒有貿然行動,似乎在等對方的行動。
“乾屍”臉上的皮扯動了一下,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與其說是笑容,不如說是苦澀的表情。他顫顫巍巍地朝前走了兩三步,拉近了與他們的距離。“乾屍”的目光慢慢移到葉婉的身上,看著她的臉,很難過很悲慼地發出幾聲似哭似笑的聲音,那雙憔悴的眼,忽然溢位哀傷與痛苦。
他朝葉婉伸出右手,枯瘦的手指在半空中顫動了幾下,又垂落下來,無力地掛在瘦弱的身軀旁。“乾屍”看著葉婉沉重無奈地嘆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埋怨:“為什麼你又活過來了,為什麼還這樣漂亮、年輕?”
這具不知什麼年代的“乾屍”彷彿認識葉婉似的,可她聽不懂他說的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跟她說那樣的話,如果剛才的石梯真的是時光隧道,這具“乾屍”也許就是她前世的某人,可她卻害怕他眼神裡的情感,這情感令她渾身不舒服。
“她不是葉彩霞。”
高平膺看著“乾屍”,冷漠地糾正對方的錯覺,聽到高平膺的話,葉婉才明白,“乾屍”錯把她當做葉彩霞了。“乾屍”認識葉彩霞,還對她有著不一般的情感,他究竟是誰?葉婉因為好奇,再次去看“乾屍”,仔細地辨別下,陌生的臉容有一樣器官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就是對方的鼻子,陰冷的鷹鉤鼻,終於讓她想起了第一間祭堂裡的照片。他是沈華文,因為消瘦後臉容變樣,差點認不出來了。
“那她是誰?”沈華文困擾地看著葉婉問。
“她是葉彩霞和沈華文的女兒。”高平膺用非常冷靜的聲音告訴對方。
葉婉看了一眼高平膺,驚慌他的直截了當,就這麼直接地把她的身份宣佈出去,她都難以適應,何況沈華文,他該如何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來的女兒。果然,對面的人難看的臉色有些惱怒,覺得高平膺在戲弄他。
“你在胡說什麼?”沈華文氣惱之下聲音有些顫抖。
“二十四年前,一個女人喪失了理性,用別人的兒子換走了自己的女兒,那個女人就是葉彩霞。她把自己的女兒送給哥哥撫養,把母女關係改變成親戚關係,讓女兒在不幸福的環境裡生活了二十四年,這位可憐的小姐,至今還用著別人的姓氏。現在,她就站在這裡,而她的父親卻不認識她。”高平膺近似冷酷地講解。
講解像一把刀刺在葉婉的心上,把先前壓抑的傷和恨都觸動了,她的心忍不住痛楚起來,差點掉下眼淚。這是一場多麼尷尬驚奇又可悲的父女相見,在地下奇特的殿堂裡,與死去的父親相遇,真像是人與鬼的相遇。
第三十一章 第十三個人
沈華文驚愕呆愣地站著,彷彿被高平膺的講解驚傻了,那張乾瘦的臉可怕地抽搐著。突然,他癱瘓般軟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臉發出悲痛的號哭,一邊哭還一邊叫著:“原諒我吧……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懺悔聲讓葉婉琢磨不出意思來,到底要誰原諒他,原諒他什麼?她的命運也不是他造成的,談不上原不原諒,是要她原諒他沒有盡到的父親的責任嗎?好像也不像。他的悲痛不是為她,他的懊悔也不是衝她,難道是為吳媚蘭?在知道真相後,明白離婚對她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