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辛苦了,請坐。”睡蓮滿意的點點頭,早有小丫鬟搬了張小杌子,男僕連忙謝過,垂眸斂手,虛坐在小杌子上,暗想這個架勢,恐怕小主子還有話要問。
果然,顏睡蓮繼續發問,不過這次問的是老宅的劉姓大管家,“劉管家,方才我下了馬車,看見
大門口兩個守門小廝已經換上了白帽白袍,白襪草鞋。”
去年剛剛過六十大壽的劉管家點頭應到:“是,大門的燈籠已換上白的,現在張羅著靈棚和靈臺了。”
“你做的很好,只是——。”顏睡蓮食指輕叩羅漢床上的小几,“我看見他們的孝衣顏色分明有些發黃,也不太工整,上一次是用在我母親的喪事上,這才剛過三年,衣服就了這個樣子,是怎麼回事?”
劉管家背心起了冷汗,“九小姐,是去年夏天倉庫漏了雨水,看庫的見箱子無事,也就沒開啟細瞧,沒想這雨水早就浸進去了,沒及時晾曬,因此,嗯,因此顏色樣子有些不好看了。”
顏睡蓮先是蹙眉,而後表情恢復如常,緩緩道:“可這些東西穿出來實在是看不過眼,沒得讓人笑話。”
劉管家為難道:“可——可咱們府裡的規矩……。”
“我也知道咱們府裡的規矩,白布孝服幔帳這些東西用完後都會收起來入庫,待下次再用,破損了才縫了新的補上。”睡蓮打斷了劉管家的話,
相處四年,她很清楚劉管家的秉性,是個極懂規矩,也極其刻板,心思卻也極正的人。 所以顏老太太會放心讓他留在成都打理祖屋還管著祖產,三四年去一趟南京顏府交賬本銀錢。
同樣的,也是因為如此,劉管家在接到繼母楊氏各種收買他、並暗示可以放手苛待她的信件時,只是付之一炬,該給顏睡蓮的,一個銅錢都不少;但是份例上沒有的,他也不會多給半尺布匹。
面對一塊怎麼都不為所動的頑石,顏睡蓮必須要在規則裡尋找達到目的的辦法,於是她繼續說道:“那些白布幔帳孝衣孝帽全換成新的需要多少銀子?”
“以前花了約五十兩銀子,去年棉花、生麻價格稍賤,估摸著四十兩銀子就夠了。”劉管家答道。
顏睡蓮端了端身,竭力讓圓滾滾的身體看起來派頭十足——按照她上一世的工作經驗,做人要低調,但做事要高調,尤其是這種棘手、同伴還並不認同的麻煩事,更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完成這件事決心和信心,用這種勢在必得氣質感染同伴。
“劉管家,按照份例,我在公中每季都有新衣服鞋襪四套,每半年打一次新首飾,一年價值幾何?”
劉管家一怔,“九小姐年紀小,所費布匹工錢不多,約二百兩銀子;新首飾,按例是三百兩銀子。一起是五百兩。”
“很好,那麼我今年把新衣減半,省出一百兩銀子——橫豎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些衣服到了明年也穿不上,白扔了可惜。首飾也減半——七叔走了,我這個侄女是要服齊哀一年的,首飾也不能多戴。”顏睡蓮頓了頓,小臉嚴肅得所有人都不會覺得她在開玩笑:“這省下來的二百五十兩銀子,我都拿出來做這場喪事!”
這——!
劉管家連連搖頭:“我知道九小姐的一片孝心,可是——。”
“你聽我把話說完。”顏睡蓮果斷截下劉管家,繼續說道:“我馬上寫了字據,說明這二百五十兩銀子確實是我自願,並且只能用在喪事上,不會讓你做賬本時為難。另外,所有人的喪服都要新作兩套,弄髒了方便換洗,同理,幔帳等物也是如此。一共花費八十兩,剩下的一百七十兩由你支配,等喪事完畢,你擬一個清單給我,看能剩餘多少。”
不用說是劉管家了,偏廳裡眾僕婦皆驚,想不到九小姐小小年紀,能做出這種大義的事來,而且有條有理,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