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這就像是他對她所做的一樣,親切地攏她入懷,將她身上的希望一根一根拔去,確保在天堂與地獄的界限之間徘徊掙扎的嘉莉·懷特再也感受不到上帝的光芒。
“還想起了他是如何將針頭刺入我的身體裡,那之中的鎮定劑在我的血液裡流淌迴圈的聲音。”
只穿著睡袍,甚至還赤著腳的嘉莉終於察覺到了寒冷。窒息感一寸一寸的自腳踝向上攀爬,她的呼吸越發急促,卻始終得不到空氣。
“我的意志逐漸被剝奪,然後新的景象在我的腦海中蔓延。”
說到這個環節時漢尼拔的面露遺憾的神色,他說那個時候她掙扎過,而他只是想將最好的東西賦予給她。
是的,嘉莉也記起了自己掙扎時的場景。
多虧了記憶宮殿,她在那深埋著的地牢裡尋覓到了被封鎖起來的記憶,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惡魔的手掌之下抗拒尖叫的。
躺在床上的嘉莉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地渙散消失,漢尼拔將全身赤|裸的她抱進懷裡,男人一邊擦拭著她面板上的鮮血,一邊將嘴唇貼在她的耳邊,低聲要求她忘卻掉對母親的憎恨與懊悔。
她哭泣著哀求他放過自己,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試圖將他從自己的面前推開,但是她沒有辦到。
嘉莉從來沒有辦到過。
她忘記了母親死亡時自己的痛苦與絕望,她忘記蘇死亡時自己的瞭然與哀悼,她忘記了德斯賈爾丁女士的脖頸折斷時,自己將碎玻璃對準胸口,是想半途中放棄自己的生命,為她所犯下的罪孽殉葬來著。
但是她的惡魔把她救了回來,他無情地為她止住了血,然後將自己的記憶塞進她空曠的心靈,再一針一線地縫合好傷口。
漢尼拔第一次這麼做時嘉莉劇烈的反抗過,第二次也是,但是等到第三次針頭沒入自己的肌膚時,嘉莉再也、再也沒有力氣拒絕惡魔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重複的誘惑了。
“你問過我,漢尼拔把我當成什麼,當時我回答不出來。”
她聽見自己的聲線在寂寥的牢房裡迴盪,嘉莉閉上了眼。
“現在我知道了,威爾。”
漢尼拔誠懇地告訴自己,她是他見過的最單純,最美好的存在。
他希望在她的存在之中為米莎開闢一塊獨有的天地。
“我是他精心設計,親手打造的,精緻又漂亮的花瓶。”嘉莉扯起了嘴角,輕聲開口,“專門盛放他人生中最珍貴的花朵。”
永遠都是寂靜空曠的內心世界裡傳來一聲驚雷,然後大地微微顫動起來。坐在餐廳之中的嘉莉抬起頭,她在長長的餐桌盡頭處看到了漢尼拔·萊克特的身影。她的漢尼拔依然是一身規整昂貴的西裝,脊樑挺直,手握著刀叉姿態優雅又自信。
他感應到自己的目光,雙眼之中有讓嘉莉倍感親切地縱容一閃而過,男人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但嘉莉知道他在說什麼。
你看到了嗎。
漢尼拔·萊克特無聲地問道。
“那麼,你又為何到我這裡來呢?”
威爾同樣壓低聲音,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嘉莉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小心,他害怕自己只是他夢境中的一個幽影,稍微抬高點聲音,就會被嚇得揮散乾淨。
青年的目光與記憶宮殿之中的漢尼拔一樣的縱容寵溺。
看到他的眼神時嘉莉像是聽到什麼嘲諷一般低低笑出聲,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及到威爾的胸膛,在她的夢境中鮮血淋漓的胸膛。
“告訴我,威爾。你現在看著我,看到的可是我?如果不是我,那又是誰呢?”
威爾的喉嚨動了動,在回答這個問題時表情變得無比艱難:“……我看到的是阿比蓋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