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陣啷哩哐當的響聲,嬰兒被吵醒了。他咧著嘴,嚎出了驚天動地的哭聲。
女人淚眼婆娑地奔入房間,俯身抱起孩子,臉龐的淚水滴落在嬰兒的面龐。她的淚和嬰兒的淚裹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誰更應該哭泣。
房間外的動靜消停了,似乎男人的怒氣已然消退。
女人的臉色蠟黃,她一邊抱著孩子輕聲哄,一邊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崔柯以左手撐頭,右手食指輕揉跳動得過分的太陽穴。
廖友全任性易怒,反覆無常,怨憤自卑。一個眼神,一聲嘆息,一個動作都會被他解釋為對他的貶低。這樣的人,根本不應該結婚。
她眯著眼盯著窗外的天空。
陰雲徘徊在天空的邊緣,光線漸漸暗淡。
新生命的降生,看似緩解了廖友全性格問題,實際上卻加深了他的自卑。他對孩子的愛,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廖友全聽見了那人在他耳邊說話。
“你可真是沒用啊。廖友全,你說你跟我不一樣,你會做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你看看,你的付出換來了什麼?我說了,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廖友全抽搐著嘴角,無聲叫喊著那人閉嘴。
“我喝酒,都是你媽害的。她那樣的女人,就會把男人逼瘋。你沒有吸取教訓,你選了一個最像你媽的女人。你也會被她逼瘋的……”
手指抓緊了窗框。
他選擇了一個最糟糕的女人結婚?這個女人最初,恐怕就看不起他,誰會跟一個比自己矮的男人結婚呢?除非她沒得挑!好啊,原來她是這麼想的。
“沒錯。你誰都配不上,因為你就是個廢物,垃圾。她要是有得挑,怎麼可能選你呢,她遲早會帶著孩子離開你,去投奔她的朋友。那個嫁了有錢人的聰明女人……”
是麼?那個女人今天告訴他的事,就是為了看他難堪的樣子,他的妻子跟他結婚後,竟然要靠這個女人施捨舊衣服了。廖友全的腦子裡全是那場談話中,女人的眼神、語氣、動作……
那個女人無疑是瞧不起他的,那掃過去的一眼帶著輕蔑,捂住口鼻的手指,上調的語氣。
那陰暗光線裡模糊不清晰的魂魄,奇異地難以描述的畫面,有什麼在崩塌和腐爛。
崔柯倏地睜大眼,兩手撐地,像繃緊的彈簧般站起身,轉身奔向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