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他低喚著,喚來她悄悄回首。那張笑不離唇的臉兒有幾分恍惚,迷離如夢,離他好近,兩人間僅差一個呼息的距離,害他一時間瞧怔了,弄不清為何要喚她回眸。
桂元芳暗自握緊小手,掌心尚留他的唇溫,泛開古怪的熱麻。
唔……她喝不多啊,真醉酒了?要不,怎會無端端冒出那些亂七八糟的念想,教她在心底擠眉弄眼、嘲弄起自個兒?
她嘴角苦花綻了綻,示弱地嘆氣。“十三哥,我頭暈暈、眼花花、腦鈍鈍的,你真不饒我,我只好由著你念叨,我待會兒若聽著、聽著睡去了,你可千萬別火,那也是無可奈何呀……”
湖上有寒意襲來,風吹皺瀲濫著月光的湖面,那寒涼多了分靜美。
耳中聽見水波輕蕩,在木道底下流走,不知名的蟲聲唧唧,似近似遠處,有鶯鳥夜啼,有夜梟咕鳴。
韓寶魁盯著近在咫尺的小臉,同樣既陌生又熟悉,愛笑成彎彎的眼未變,秀氣的眉兒還是飛揚生動。她沒變,似乎多添上幾筆姿采,很淡的幾筆,勾勒出較以往更溫潤的輪廓。
他的小師妹長大了呀!
師父疼我,師哥們疼我。師哥們個個像我親爹,師父是親爺爺!她曾鼓著腮幫子這麼嚷過。
師父和眾師哥們疼她,他是她師哥,自然也……疼惜她吧?
許多時候,他不很清楚自己是以何種心情待她。她隨他從那片盡毀的河畔小村走出,他頭一次體會到被人全心依賴是什麼滋味。
他隱約明瞭了,他喜愛那種滋味。她彷徨驚懼,只能牢牢握住他的手、扯緊他破爛的衣角,隨他流浪。
他真慶幸當年那場大水,來得好,來得深得他心。
他的心醜陋得連自己也不敢逼視,即便大水把那些鄙視的目光、難聽的竊語徹底沖走,他身體流著的仍是骯髒的血液,而她,小小的她,如此需要他。
如今,小姑娘長大了,他沉靜已久的心湖回思興瀾,有著說不出口的感慨……莫非他這些年受師哥們潛移默化,下意識也當起她親爹,瞧見“閨女”初長成,心緒跟著起伏不已?
桂元芳等不到回應,輕唔了聲,習慣性又搔搔額角。
“嘶!喔——”沒留神,一指直接壓在腫包上。她嘴硬說不怕疼,雙肩卻反射地縮了縮。
“別亂動。”他心中暗歎,剛感嘆她長大成人,下一刻又為她的莽撞舉止搖頭。
“十三哥……”她暗吐舌頭,神情靦印��
那聲輕喚帶出討饒和依戀,彷彿仍是當年那個與他相依為命的小女娃,雖女大十八變,她對他的感情仍未變。
說教的話全嚥進肚子裡了,反正從以往提點至今,也不見她改過。韓寶魁拉來她的藕臂擱在肩頭,身軀側向一邊,把整片寬背貢獻出來,低聲道:“上來。我揹你回去。”湖畔入夜後冷意侵膚,她飲酒,此時身雖溫暖,酒氣一旦開始消退,反倒要更寒三分。
大好的肩背擺在面前,哪裡用得著多說?桂元芳笑嘻嘻地攀上,細瘦兩臂輕圈著師哥的脖頸,雙腿在他立起、往後探出兩手時,極有默契地撐起,讓他勾住大腿,將她揹負。
他踩著穩定的步伐往回走,木道發出細微聲響,她的臉擱在他寬肩上,頰貼著他的耳,感覺她和著酒香的氣息淡淡掃過面頰。
實在不能放縱她飲酒。他記得,她以前不嗜酒的,究竟從何時起,她酒膽突生、無酒不歡了?眾位師哥里,以四師哥酒癮最大、酒量似海,莫不是受四師哥影響?
他掀唇要問,想起她苦苦的笑花,心竟軟了。略頓,反倒提了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今日,師父在外地捎來一封書信,書信內容指出,師父有一位人稱‘敖老大’的摯交好友,此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