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那麼傻?
那麼不負責任?
把所有對白雪嵐的承諾拋之腦後?
他怎麼能用白雪嵐的剃鬚刀來放棄自己的生命,怎能喪心病狂至此?
宣懷風盯著那把剃鬚刀,猛地把它丟開,彷彿它是一條噬人的毒蛇。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竭力要冷靜下來,卻無法冷靜,一種驟然發現自己站在懸崖邊,急需最信任的人加以安慰的衝動控制了他。
他從浴缸裡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起來,開啟浴室的門,跌跌撞撞地跑到床邊,一把抱住睡在床上的人,大叫一聲,“白雪嵐!”
正做著美夢的白雪嵐身體猛地一震,幾乎從床上直直蹦起,啞著聲問,“懷風!怎麼了?”
一手握著宣懷風的胳膊,把他扯到自己懷裡。
被他抱著,宣懷風一霎間就溫暖地冷靜下來了。
對著白雪嵐詢問的目光,反而說不出話來。
白雪嵐又問了一遍“怎麼了”,宣懷風結結巴巴地說,“我去浴室裡,滑了一跤。”
白雪嵐關注起來,追問,“摔到哪裡了?”
宣懷風說,“沒摔著,只是嚇了一跳。”
白雪嵐不肯信,把他睡褲筒子撩起來,又把睡衣翻開來看,膝蓋身上都找不到傷,才算相信了。
白雪嵐說,“你這一跤摔得,把你自己嚇一跳,也把我嚇一跳。這浴室裡的地板太滑,終究不行,明天我叫人買一塊厚地毯來鋪著,也就不會摔了。”
宣懷風說,“溼漉漉的地方鋪地毯,地毯沒多久就要壞的。”
白雪嵐說,“我們又不是沒那幾個錢。壞掉一千張地毯,也值不上把你摔壞了。”
他把宣懷風拖上床,一雙大被子將兩人都蓋了,手在被子底下摟著宣懷風,柔聲說,“睡吧。”
宣懷風異常地溫順,果然把眼睛閉了,臉貼在白雪嵐寬厚結實的肩上。
本來毫無睡意,只是屋裡安安靜靜,又很溫暖舒服,竟又渾渾噩噩睡過去了。
第二日八九點鐘的樣子,白雪嵐醒過來,卻見宣懷風還乖乖地睡著。要按白雪嵐的性子,是恨不得再抱著宣懷風,混到兩人一同起床的,只他著實有些公務上的要緊事,不得不去做處理,只能悄悄下床,把窗簾關嚴了,不讓陽光騷擾宣懷風的睡眠。
進了浴室,看見自己平日用的剃鬚刀跌在地上。
白雪嵐撿起來,在水龍頭下衝了衝,洗漱之後,便又對著鏡子,抹著剃鬚膏,颳起鬍子來。
颳著颳著,不知想到什麼,白雪嵐眼中露出一絲狐疑,漸漸又變成一種憂懼的凝重。
下巴上沾著白色的剃鬚膏,他也沒理會了,握著剃鬚刀,在浴室裡踱來踱去,似在思索什麼,最後,又把深邃的目光,久久停在早上進門時剃鬚刀落著的那地方。
半晌,白雪嵐才把臉上的剃鬚膏隨隨便便擦了,剃鬚刀往玻璃架子裡一擱。他想了一想,忽然不放心起來,又把剃鬚刀從玻璃架子裡拿出來,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從浴室出來,他走到床邊坐下。
平日宣懷風貪睡,他是盡情寵溺著,絕不打擾的。
今天他卻忍不住,把手伸過去,在宣懷風臉上來回溫柔地摩挲,像要確認這是一個大活人,而不是一具美麗精緻的玉的雕塑。
宣懷風被他摩挲得睡不住了,微微睜開眼睛,問,“你今天要去辦事嗎?”
白雪嵐點點頭,說,“海關衙門裡的一點事,我辦好了就回來。”
然後,又露出微笑,輕聲問,“睡得還好嗎?”
宣懷風說,“嗯,很好。”
白雪嵐說,“那很好。”
彼此間兩個很好,就有些不能言傳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