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戰時流民甚多,道觀裡有錢的東西大約都被搶光了吧。
晚上吃過乾糧,在大殿裡點起燭火,適才一直在道觀裡徘徊的白雨瀟此刻也轉回大殿,身後彷彿還藏著什麼東西。
“白大哥找到什麼好東西了?”本欲將息的我頓時來了精神,一閃身便飄到了他身後,只見一把古舊的瑟握在手中。一般瑟只有二十五絃,但此瑟無端五十弦,想來是古瑟無疑了。
“久聞洛陽蘇家子弟文武全才,琴棋書畫樣樣來得,不知三弟可否彈奏此瑟,也讓愚兄開開眼界。”白雨瀟一臉壞笑,我雖然自小絲竹管絃都擺弄過,樂道上的技藝卻還是隻能算作平常,不如二姐蘇林遠甚,但也不好拂了他面子。當下輕輕撣去灰塵。盤坐於地,雙手輕彈,試起一支樂曲來。
古瑟雖然弦多出今瑟一倍,但彈法卻是一般無二。一曲奏畢,白雨瀟的“好”字尚未出口,道觀裡突然陰風大盛。燭火也被吹熄了十之七八,說不出的詭異。
“李郎,李郎。”身後塑像突然化作女鬼摸樣,張牙舞爪地向我二人撲來。
大門早被陰風吹得關上,那鬼來勢也忒快。饒是自小苦練的身法雖快,面前也幾乎被抓到。一時情急之下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口叫救命的份兒了。
白雨瀟倒是不慌不忙,揮劍出鞘,往劍尖上貼一黃紙,往女鬼一指,一聲“封”剛念下。女鬼便不向前,像是被符咒困在了半空一般。
腳步甫定,想起剛才狼狽摸樣,卻也是冷汗淋漓。走到白雨瀟身後,才敢正眼看那女鬼。
卻見女鬼長髮及腰,一雙眸子清水盈盈,臉色則是煞白,身材卻婀娜之極。堪稱人間###,一時竟看得痴了,全然忘了剛才險些小命不保。
乃聽得白雨瀟發話道:“六合之內,人鬼殊途。剛才乃是自保,只要尊駕不再向我兄弟二人出手,晚生這便收劍。”
那女鬼嘆氣道:“李郎啊,難道你真的不認識我了麼?”此刻情形雖仍是劍拔弩張,但氣氛卻大為緩和,當即答道“姑娘怕是搞錯了,在下姓蘇,這位公子姓白,和李姓卻無半點瓜葛。”一句說完###失言,對女鬼豈可稱為“姑娘”的。但好在在場其餘一人一鬼都無暇顧及到這些。
女鬼晃了晃頭:“不對,不對,你應是姓李,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在這裡等你,難道你竟然忘了我麼?”言語之間大是淒涼。讓人幾乎不忍心相逼。
可在場兩人都不姓李,只好硬著頭皮答道:“姑娘等的若是凡人,這幾十年下來早已化成黃土了,縱然不死,卻也是垂垂老矣,怎麼可能是我麼兩個?”
只聽得女鬼長嘆一聲:“六道輪迴,緣分天定。你前世便是我等的人,難道孟婆湯喝下,真個就把我給忘記了麼?”
此刻白雨瀟已經收劍,笑道:“孟婆湯一喝,前世種種,都會遺忘,尊駕何苦相逼若此,有道是人死為大,前世種種,還是忘了為好。”
那女鬼苦笑兩聲:“若是這麼容易就忘了,我也不會這幾十年來一個人守著這道觀,等著他回來了。”
眼見得情勢已經緩和,便從白雨瀟身後走出,道:“卻不知小生前世是何等樣人,姑娘不妨告訴我兄弟二人,也好讓我們知道。”
那女鬼慘笑了幾聲,道:“也罷,這幾十年我也等夠了,本來一直就為了見到你的今天,卻沒想到你竟然不認得我了,罷了,罷了。”
聲音已近哭腔,白雨瀟望望我,估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那女鬼自己止住了哭聲。向著我們點頭道:“罷罷罷,權當是個故事,我姑妄說之,你們姑妄聽之即可。這人世間我已不想停留,這個故事講完,我便離去,就算受那陰間三刀六剮之苦,也便是了。”
錦瑟(二)
四
夜色昏昏鷓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