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包袱一收,又去嚴家當鋪打擾人。
十七、十八……女孩子家的寶貴青春,如指縫間流逝的沙,涮涮涮地飛快流失,今年,她就要滿十九了,老魯的媳婦茶花在這些年裡,都是四個孩子的孃親,他家女兒還像長不大的娃兒,成天數著尚缺多少才滿一千兩,唉……
她怎麼不願死心呢?他都已經放棄讓公孫謙成為女婿的念頭好幾年了耶……
難道是太愛太愛公孫謙了嗎?
也不像呀,至少,比起以前和姓秦的小夥子通訊次數來看,女兒從不寫信給公孫謙,不向他報告自己在牧場的瑣碎生活。
還是她拿公孫謙當藉口,讓他這個做爹的,無法強逼女兒另嫁他人?
或者是她根本蠢到不懂自己的追逐是為了什麼?!
“爹,我要去嚴家囉。”
朱子夜家當扛上肩,左邊是換洗衣物拉里拉雜的一大包,右邊是沉甸甸一千兩白銀,細細碎碎,全是她一點一滴儲存下來,包括了多少他每年包給她的壓歲錢,她今年終於將錢存足,趕著前往當鋪取贖公孫謙。買一個當鋪鑑師回來牧場,究竟要幹嘛呀?替他們家小羊群鑑識性別嗎?朱老爹嘆氣。
“女兒,這裡坐。”他拍拍長椅鋪有軟兔毛墊的空位。
“人家沒有空陪你閒聊啦……”
“嚴家不會跑掉,公孫謙不會跑掉,但是爹會。”小心他一氣之下,也學她離家出走,丟下成千上萬只羊群給她照顧,教她嚐嚐哭跪著求羊群乖乖跟她回柵圈的滋味。
朱子夜不甘不願,包袱放下,坐到老爹身旁。
“歡歡那孩子也真是的,竟然把人當成商品,賣來買去。老嚴當初還直誇他的寶貝女兒溫柔婉約,深怕女兒受人欺陵,結果他看走眼了歡歡的本性,以為她是隻貓,結果她是頭虎……”
朱子夜明白老爹一語雙關在提哪件事。四年前,嚴盡歡不顧眾人反對,以三百兩將冰心賣給一位富賈為妾,據說富賈在珠寶鋪開張當日的走臺表演見到冰心,驚為天人,便不斷託人上嚴家要求買下冰心。冰心是流當品身分,買與賣,嚴家當鋪有絕對的處置權,眾人皆以為嚴盡歡會拒絕富賈出價,不會輕易將冰心賣出,何況是賣人當小妾。然而,眾人皆料錯嚴盡歡的良心,嚴盡歡賣了,爽快收錢,趕冰心上轎。嚴盡歡是當家,誰敢有異議?只是在私底下,總能聽見鋪里人在埋怨嚴盡歡的無情無義。
她也向嚴盡歡表達過對冰心事件的反對意見― 雖然當時冰心老早在她去當鋪的前半年就被賣掉,她多說也於事無補,但她仍是忍不住要念念嚴盡歡。誰知道她才說出“冰”字,後頭的“心”連脫口都來不及,嚴盡歡怒焰沖天,拍桌大喝著要她閉嘴,不許再提,當家的氣勢完全壓垮小癟三朱子夜。
“歡歡說,只要是流當品,她都有處置權。”包括其它幾件流當品,公孫謙、歐陽妅意、尉遲義,以及……秦關。
“他們全是自小與歡歡一塊兒長大,無論如何,總會有感情吧?誰有辦法將他們當成沒有喜怒哀樂的商品,不顧他們的意願,狠絕賣掉?”朱老爹想,若老嚴還在,定也會大吃一驚,意外女兒的心腸冷硬至此。
朱子夜無法替嚴盡歡說半句話,因為,她也曾錯愕於嚴盡歡所做的決定,無法諒解她把冰心給賣掉。另一個令朱子夜沉默的理由在於……她與那位富賈有何差別?都準備拿錢去買人呀……
“他們被賣得不情願,又怎麼可能會給買主好臉色呢?”朱老爹拐彎抹角,就是在暗示女兒,買下公孫謙,不會是件好事。
“不、不會啦,謙哥人很好,而且我是在救他離開當鋪耶,我買下他,又不是要他做妾。”買賣的交易是她與嚴盡歡私下談成,鋪裡所有人皆不知情,她不太敢想象,當這件事被大夥知道,會掀起何等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