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請見奏對。
歲月荏苒,曾經在翟彪手底下哭鼻子的小段郎君,如今也早過了五十,但一路走來,他又想起從前在寧夏的時候,好像翟節度還捱過一次楊郡王的打,具體什麼事兒卻死活想不出來了,只是自己從大理跟著嶽駙馬回來時,他拍著自己的肩膀說:“你小子看著哭哭啼啼不像個男子漢,關鍵時候倒是不給咱們御前班直丟人。大理亂就亂唄,官家從來能容人,你就安心當個宋人能。”
是啊,從建炎十三年自己轉任為鴻臚寺典客丞,次年聘妻於宰相之家,幾十年下來,從頭到尾都已經是宋人了。
猶記得建炎十七年,大理被一分為四,官家一口氣封了四個郡王,兩個姓高的一個姓楊的,最後一個姓段,叫做段正興,正是段智興的親父。
為此官家問過他,“你可願意回大理本府,你若回去,依照蒙古王脫裡的例子,段家的郡王爵位早晚是你的。”
段智興幾乎都沒用考慮,就回答道:“臣在大宋多年,落地生根,早就不想回蠻夷之地了。”頓了一頓,又黯然道:“祖母和阿母敦都去了,當年臣幫著嶽駙馬殺出大理,別人心裡我早就是一代叛逆了,縱使他們礙著陛下的原因,不得不忍著我,也會想法設法……所以臣去大理也不會對官家大業有所助益。”
段智興說的大業,明顯就是某位官家“想”出來的邊疆政策:改土歸流。當然趙官家一向是因地制宜的,沒指望西南那邊人家幾百年的家業和民族文化一兩代人就能完全漢化然後變成流官,拿的是後世科技大成後才行。
但自從交趾國成了大宋安南路,他就開始積極部署起來,比如說直接任用一些滇地出身的官員在建昌府建立互市,再比如冊封自己的次子為穆王,就藩雲貴。再有就是任用他們這些段高兩姓的嫡系子孫,去搞文學宣傳什麼“自古以來”。
段智興雖然政治水平沒有那麼高,但他相信官家。也不看好本來就弱小的大理分成幾個小邦國之後能獨立多久。
君不見現在的大羅、臨潢乃至於銀川,都已經是說漢話行漢禮,真的是“梳頭已學燕京樣”,再過幾代還和中原人有什麼兩樣。
官家說過,文化侵略比戰爭更為見效。
更不用說,幾個小政權還跟大宋開戰了幾百種貿易,子民穿著遼東的貂皮,吃著河東的鹽巴,看著東京流傳來的相撲。
但段智興有生之年還是回了一次大理本府,不為別的,父親段正興病重,上表請求臨死前見兒子一面,這樣的請求趙官家不能不批,他也不能不理,雖然他一見到老頭兒,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不是說父親沒病,而是沒病到這份上,這不見了面還能拿枕頭扔他,不過因為他說了一句不要再負隅頑抗了。
段正興雙目赤紅地道:“所有人都跟我說你已經不要祖宗了,但本王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已經是趙宋的狗了,數典忘宗都是誇你的話了。”
段智興冷笑,我是趙宋的狗你是什麼,但打嘴仗有什麼用,乾脆一擊致命,“難道當年不是父親把我送去趙宋的?當年祖母哭著說的話,你這個孝子還記得嗎?”
段正興一下子像卡著了脖子,半晌才說:“本王,本王那是……”
段智興根本不給他狡辯的機會,道:“當年就在這個城池裡,高量成刺殺大宋使節,你不要告訴我你和祖父一點也不知道,你更別告訴我,當時你不知道那樣就是放棄了我的生命,父不慈子不孝,祖宗面子上就有光了?”
段正興頹然倒在床上,“難道段家三百年基業,就要毀在我手上,智興,你縱然恨我,總是姓段的。”
段智興簡直無語了,“什麼基業,以前是傀儡,現在不過城主耳。父親非要為了一些從來不曾得到的東西賠上性命,我這當兒子的也沒辦法。至於祖宗,反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