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浮沉默。
他笑一笑,低聲:「我想這樣的道理,百姓們或許不懂,文臣們或許不懂,但武將一定懂,南國那位總被人說是天才的太子羨也應該懂……
「那場戰爭最開始只是幌子,後來卻成了以國運為賭的橫掃全國的戰爭。我娘當日一力主和,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也許正是因為她的態度,才在戰敗後被罵賣國吧。我很疑惑,那位太子羨不是很天才麼,他連這個也不懂?」
徐清圓輕聲而堅定:「高屋建瓴者,需縱觀全域性才看得清種種因果。你以果推因,自然能說出這麼多大道理,因為你已經看到了那場戰爭的結局。但是若你落足於當年情形,韋郎君便覺得自己一定看得清局勢?
「為國做謀者,殫精竭慮,盡求其全。這是他的責任,意願,但他沒有欠誰,沒有對不起誰。你不應該以聖人、完人的準則,去要求太子羨。你不應該將所有過錯,推到他一人身上。僅僅因為他是太子,他就必須受到傷害嗎?這不公平。」
她語氣微微顫抖,幾分緊繃。
韋浮詫異地看她一眼,失笑:「你怎麼如此……我記得你不喜歡那位太子羨的。」
徐清圓別了臉:「對不起,我激動了些。」
她烏黑清盈的目光落在晏傾身上。
韋浮隨他一同看,見晏傾面秀神清,亭亭玉致,並沒有認真聽他們的對話,而是一直在恍神。
徐清圓憂慮:「晏郎君……」
——你還好嗎?
晏傾回神,慢慢說:「當年太子羨收到的邊關軍情摺子,寫的應當是『秋日』。正如雲延王子所說,戰爭絕不可能發生在冬日。寫這個摺子的人深知此等細節不可能隱瞞太子羨,便將原本的『秋』改成了『冬』,好瞞天過海,騙過朝廷。
「李固將軍這裡的這個摺子,應該才是原本要上報給朝廷的真實摺子。若最開始那場戰爭,時間是冬的話,那麼摺子上所寫的『千餘人南蠻部族進攻我境』,就一定是假的。上萬人的戰爭在冬日尚不可能發生,千餘人便想進攻南國甘州,實在痴心妄想。
「更大的可能是……」
雲延語氣森然,冷笑:「千餘人南蠻部族來甘州,一定有這件事發生。因為若沒有這件事發生,當年將領不可能瞞過所有朝廷和百姓。但是那件事一定不是戰爭,千餘人來甘州,可能是求救,可能是做生意,可能是有人邀請……
「但是當年的甘州將領,把這些南蠻平民,全都殺了。你們編出一場戰爭的謊言,殺害上千個南蠻的無辜人士,最終告訴所有人,是南蠻進犯你朝。
「烏蠻一部上萬人,盡被甘州將領所屠。甘州的血流成河,成了你們封賞的功績。」
韋浮淡聲:「雲延王子不必激動,當年種種還尚未知道全貌。晏少卿,我不得不問你一句——」
他斟酌半晌,身子前傾,語氣很慢:「你如何確定,太子羨當年看到的軍情摺子,寫的就是『秋』,而不是『冬』呢?難道你看到過那封摺子?你如何看到過?長安皇宮中都不可能儲存下這樣的摺子,大理寺怎可能有這種記錄?
「晏少卿,你確定你說的是事實,確定沒有看錯嗎?這件事關乎整個案子的方向,晏少卿不可大意。」
徐清圓聞言,緊張地手揪衣袖。
她看晏傾半晌不說話,忍不住替他解釋:「也許大理寺有舊日宮廷一知半解的記載,也許晏少卿見過舊朝宮廷中的舊人。當年甘州之戰是一件大事,總有人念念不忘,拿它當做談資。晏郎君,是這樣吧?」
她的語氣近乎哀求。
他藏蹤跡的所有行為都很粗糙,他分明不是很在意別人知道他是誰,他甚至有掀開面具暴露身份的意思……可是徐清圓擔心他,起碼在此時,他應該不被朋友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