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以往她看過來的眼神這種都是帶著欽慕和羞怯的,說話的語氣也是溫柔又快樂,似乎他說的什麼都會被她放在心上,他說什麼她都會信。
而白日裡她眼神中分明帶了深深的悲傷,見他遞過去的絲帕更是避若蛇蠍般驚恐的朝後退了一步。這細微的讓步,叫謝清霖敏銳的注意到了,她在害怕自己。
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這讓謝清霖心中隱隱不安,他睜開眼睛,黑夜中他眉目冷峻,往日裡清冷的眸子裡帶了慌亂。
作為享譽京城的才子,過目不忘是他的優點之一,以至於此時,他便迅速回想起來,第一次看到沈明珠這個眼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他金榜題名那日打馬巡街,見她和人小有口角,而那女郎身後站著的惡僕幾乎要伸手去推她,驚的他呵斥了一聲。
又沒聽她解釋,叫她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那個時候她就這樣看了自己一眼。
他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那雙眼睛裡那日的詫異和悲傷,當時他只以為是惱怒,直到現在才恍然失措的發現,自從那日以後,沈明珠就再也沒有用那樣依賴的眼神看過自己。
深夜中,謝清霖睜開眼睛,外頭的天上沒有月亮,星子卻是亮的,倒也不算太過黑暗,只是他那漆黑的瞳孔卻又暗了暗。此時他才悲哀的發現,他往日裡覺得不值得一提的依賴,從那日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謝清霖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麼往日裡紮根於深處的東西被他親手剝離了,叫他輾轉反側,叫他一陣陣的覺得心慌。但他卻忘了,這樣的依賴在以前他的口中就是他不願意娶她的原因。
他一邊說著她沒有主見,教會她學會自立,但他自己卻又早就享受了沈明珠那獨一份毫無芥蒂的依賴。
但理智還是尚存的,他定定的在黑暗中看著床帳上頭,直直的看了半晌,許久不曾動彈,直到末了謝清霖才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嘆息了一下。
也許是這麼些年一起長大,總歸是覺得心裡過不去的,不如明日給沈明珠道個歉。
畢竟,再如何來說,那也是自己的妹妹。
午夜裡的星子明亮的叫人有些惱。
已近夏日的夜裡總歸是冷意陣陣的,沈明珠也是有些睡不著,她本就嬌嫩的嘴唇已經失了血色,此時輕輕顫抖著,似乎在昭示著她的心也在承受著折磨。
原來,表兄已經有了心上人。
不,現在她該叫他兄長了。
那日後,兄長的心上人也會嫁過來吧,她到時候也要按照規矩,喚那人一聲嫂嫂。
明明那一日她親口聽到謝清霖說的,他定然不會娶她的時候,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雖不去想日後,但卻也清楚他那樣好的兒郎自然會有人欽慕,亦會有心上人。
只是,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承受的了這一遭,卻被白日裡那幾片杏花花瓣給擊了個粉碎,她還是會難過,甚至來不及再問長樂公主留下的問題,就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這轉身離開,又何嘗不是她沈明珠最後留給自己的體面,難道要再同以前那般死纏爛打、毫無主見的再跟著兄長嗎?
不,她不能,再也不能了。
但親眼看著這樣一個曾將怕黑的她救出深夜,待她輕聲細語,教會她識文斷字、吟詩念詞,有如山澗白雪皚皚般清風朗月的兄長,真的有了心上人,沈明珠還是覺得難以承受。
只是越悲傷卻又越清醒,夜晚的涼風繞過茜紗窗直直朝著沈明珠心口上撲來,她忽而覺得一陣刺骨的寒冷將她包裹著幾乎戰慄起來。
往日裡混亂的心緒在此時盡數褪去,她睜著眼睛,忽然明白了,那人是不屬於她的,從來都是。
她不該因此消沉下去,反倒叫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