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戰七番棋第七局,作為最終戰的對局地點,理所應當的定在了東京棋院的幽玄之間。
幽玄之間,即是曰本棋院最高等級的對局室。
這裡見證過一代又一代的棋聖、名人、本因坊於此加冕頭銜,只有最重大的比賽,才配得上使用這間對局室。幽玄之間對局室並不大,但這裡誕生的傳奇故事,三天三夜也只能講出個開頭。
對局室的牆壁上掛著一幅響噹噹的書法作品,四個大字,筆墨濃重——深奧幽玄——由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川端康成,親自提筆寫下。
北原賢人端坐在棋墩前,一抬頭,便能看到掛在牆上的“深奧幽玄”四個大字。對於川端康成的純文學作品,他涉獵甚少,只讀過幾篇川端康成的《觀戰記》和《名人》,但對書中極其細膩優美的文字深有印象。
立會人宣佈比賽開始,記譜員起筆著手準備,裁判也挺直了腰桿。井山棋聖抓起一把白子,北原賢人擺出猜數,未中,執白後行,
他深呼吸,等待遲遲思索的井山棋聖落子,同時腦海裡思緒萬千。
上一局的第六番棋,他甚至都悲觀地以為要被井山四連勝拿下,誰料最後收官階段,井山棋聖竟然犯下嚴重的低階失誤,收官一時馬虎,下錯了次序,才讓他白撿了一盤勝局,以致於他當時都原地懵住了,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如此低階的失誤,堪比算錯了徵子這樣的低階錯誤,居然犯在職業棋士身上,肯定要被永遠記錄在“圍棋名場面”上。像這樣的“圍棋名場面”,雖然極其罕見,但歷史記錄中也十分不少。
於是這才以三比三的比分,將七番棋拖進了最後一局。
井山棋聖仍然遲遲未肯落下黑子,神態疲憊地看著金黃色榧木棋墩,估計上一盤的打擊太深,還在調整狀態。而北原賢人也半斤八兩,滿腦子犯愁,臨場想辦法。
“該用得招都用了,能想到的變招也都使了,但還是真沒用啊。”北原賢人心中愁眉不展,乃至已經想不到贏棋的方式。自己的短板效應太明顯,在頂尖高手眼裡太容易針對。就算換成他是井山棋聖,碰上自己這類短板效應極其明顯的棋士,對付起來亦是遊刃有餘。
......
“別悶了,起來吃個蘋果。”
花江琴音拿起一個品相優良的大蘋果,在北原賢人的鼻子上蹭來蹭去,像拿貓條誘惑懶貓一樣。
躺在沙發上的北原賢人瞥了她一眼,興致不高地道:“讓我靜一會兒,過兩天就好了,這是正常現象。”
小調皮蛋花谷鴨子坐坐在沙發上,小臉瞅著悶悶不樂的爸爸,轉頭問琴音姐:“職業棋士輸了棋,都是這個樣子嗎?正常現象?”
“好像是吧,少拿了那麼多錢,誰不難受,而且更別說,有時候榮譽比金錢更重要。”花江琴音自己咬了口蘋果,囫圇說道:“據我瞭解,職業棋士輸了棋,連續好幾周跑出去跟人喝個酩酊大醉的都有很多,好幾天睡不著覺的也有,似乎還真是平常現象。”
北原賢人沒吱聲,翻了個身,心中甚是惆悵。
雖然按花谷的說法是“爸爸差一點成為名人”,但他親身經歷後才深刻懂了,那個差一點,只是七番棋的比分上差了一點,實際上的技術水平層面,還差好幾點呢。
要說難過,其實倒也談不上多難過。輸給井山棋聖,無關運氣,單純就是自己實力不濟罷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風,他輸得沒脾氣。
但說歸說,可心裡還是不好受啊,腦子止不住地設想:當時那我明明都看出來了那步棋,怎麼就沒下呢,為什麼選擇了另一個方向呢,還有那步棋,我怎麼就沒有早一點發現呢,那也不難啊,當時我到底在想啥啊,假如我要是......
北原賢人心裡“唉”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