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石獅子上掛的紅綢子,沈明珠硬是扯出了一抹笑臉來。
寄人籬下在外祖母家中的那一年,沈明珠學到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要識時務、看人眼色,現在正是謝家歡天喜地慶賀少爺殿前點了狀元的時候,她必須笑著回去。
採荷還想勸些什麼,卻看到自家小姐臉色素白的像張紙,向來規整束在腦後的髮絲貼在鬢邊上,卻又死死緊咬牙關不敢哭出聲的樣子,嚇得不敢再多說什麼。
卻又覺得替她委屈,就這樣平白在那樣一堆人面前被少爺訓斥,“咱們要不找夫人,要她替您討個公道。”
一提到表姨母,沈明珠的睫毛顫了顫,壓住自己的心痛趕緊讓採荷不要再多嘴。
“表姨母能夠收留我,已是莫大恩德,怎能拿這樣的小事去讓她勞心,”再度咬了咬唇,沈明珠臉色嚴肅起來,“採荷,這件事不要再多嘴。”
說罷,她仰起臉,不敢再哭了,萬一明個起來,眼睛腫成個大桃子,又要讓表姨母擔憂了。
況且她也不怪表兄,他那樣清雋端方的百年世家好兒郎,怎麼能被她這個江南商賈之家的女子給汙了名聲呢。只是一想到這,沈明珠就覺得心口那裡像是放了把生鏽的鈍刀,一下又一下的疼,水霧又不自覺的溢滿了眼睛。
她也是會心疼的。
她也曾是滿懷希望的努力了五年,一步一步跟著他的喜好去學,無論是他喜歡的蘭花還是擅長的瘦金體,還是最愛喝的那明前新茶,她都拼了命的學著。
甚至每日天不曾亮就早早收拾好,只為了偶爾能遇到休沐的表兄在家中練劍之後,給他遞上一方繡了蘭花紋樣的絲帕。
只是今日他說那話的時候,一旁嘲笑過她的女郎眼尾挑了一下,低聲嘲笑道:“當是什麼官家小姐,原來是個破落戶的遠親。”
沈明珠就那樣站在人群邊上,看著他們一行人熱熱鬧鬧的在一起,表兄就那樣穿著大紅的狀元袍,越發顯得人格外意氣風發,欺霜賽雪的玉面神仙樣的人物,看她的眼神卻像像淬了冰一樣。
春日裡的太陽那樣熱,沈明珠卻彷彿掉進了大雪中的寒潭裡,冷的發抖,寒的發顫。
她不由得有些慌了,剛想強撐著解釋一下,卻又偏生反駁不出一個字。眼眶卻又紅了,水霧噎在裡頭,沈明珠看不清對面表兄的神色,只覺得一陣暈眩幾乎站立不能。
只是剛轉身逃也似想要走,卻又聽到背後的議論聲了。
“早就知道謝兄家中有這位遠親,近了看,倒是把之前春日宴上剛選出來的第一美人都給比下去了。”
接著是表兄的一聲冷哼。
明明沒有說什麼,但這一下子就讓沈明珠明白,表兄他討厭她。春日裡暖洋洋的街上,那樣好的天氣裡,沈明珠就那樣孤零零的站著,像是一個沒臉皮的玩意一樣,供人看戲取樂。
“採荷,去打些冷水來。”沈明珠疲憊地嘆了口氣,先前在外祖母家學到的另一件事情就是,冷水淨面可以消去淚痕,以免旁的人看到了她嫌晦氣。
只是剛收拾好臉,院外頭就響起了幾道敲門聲,沈明珠聽著有些心慌,接著就是表兄的聲音傳了進來,“沈明珠,你今天怎麼又鬧出些事,對方也是你能得罪的嗎?”
不過只是一句話,就讓沈明珠剛剛洗去的淚痕又佈滿了整張臉上,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話可以這麼傷人。明明最初的時候,表兄還會在知曉她恐懼黑夜的時候,替她在院裡頭佈滿了燭火,只為了她心安。
她硬是咬著牙,把自己的哭腔憋了回去,表兄已經討厭自己了,難不成還要鬧得謝府上下都知道她是個不知好歹的玩意。
“對不起,我不該這般的。”
“是我的錯,以後再也不會了。”
沈明珠的心口